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直接取走了她手里的杯子。封掣主动替她喝了那杯酒,还转过头对服务员吩咐:“给她换一杯热牛奶。”“……?”沐听雪愣愣地看着他,虽不太懂他的行为,但多少也感知到了他的不悦。然后她便听到他用近乎嘲讽的口吻道:“作什么?你病好了么?”这就是封掣……明明是关心人的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完全变了个味儿。或许,他对别人不是这样的吧!只有对自己,才格外的刻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就连威尔斯也看出了他们二人间的隐约的不对,只有那位看似才华出众,实则情商为负赵猛,还是没能品出两人间的猫腻。他哈哈一笑,主动跟威尔斯解释说:“对了,我差点忘记了,小沐最近因为工作量过大累得病倒了,住了挺久的院,才出来,所以不能喝酒……”“不过没关系,她不能喝,我陪你喝!”赵猛嘴里说着别人有病不能喝,自己这个准病号却还吊着夹板端起了杯。老妈不在,沐听雪实在觉得有必要帮她阻止这位继续作死。可还不等她开口,对方手指一滑,高脚杯差点从他手里掉下去。他反应还是很快,居然猛一伸手又捞抓了起来,只是那么大的动作之下,杯中的葡萄顺势洒了他一手……他一紧张,手里明明都抓稳了的杯子还是落到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高脚杯的碎片伴着杯中半酒的红酒,迸射了一地……赵猛一声唉呀,赶紧叫了服务员进来收拾。进来的女服务员也不知道是不是个新来的,做事慌慌张张的,进来后碎片还没收拾好,还不小心摔了一跤。好巧不巧,右手正好就摔在了碎了一半的红酒杯上。“啊……”痛呼声中,女孩趴在地上紧紧抓着自己的右手。瞬间,她的掌心便血红一片……暗红的液体急涌而出,在她右手上淌过腥红的一片,那画面,直接刺中了沐听雪。右手,血……她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稳了好一会儿,却始终压不下胸膛里那丝心慌!封掣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目光猛地转过来,凛凛的漆眸深深,似是能一眼就把人看穿……沐听雪动摇了,不自觉地想要藏起自己的手。哪怕她平时表现得再不在意,但内心深处,有些东西还是抹不去的,比如,那种叫阴影的东西。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明明她的手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可她还是控制不住那指尖微微的抖。她站了起来,嘴唇有些苍白:“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人一进去,她便冲进了厕隔间。扶着冰冷的墙体,沐听雪吐得很厉害,吐光了肚子里的东西后,还止不住在阵阵干呕……她闭着眼,可脑子里却怎么也挥不去赵猛手背上全是红酒的画面。那让她想到了最不愿回忆起的那些画面……封先生,我们离婚了!手,好疼!好疼,好疼,好疼……明明已经好了,明明再也看不到伤痕了,可那钻心的痛意,却如附骨之疽,怎么也忽略不了。她抓着右手,如同无数个不眠的夜晚,痛到几近抽搐。太痛了,她脸渐渐发白,额头上冷汗大滴大滴地往下淌。心跳加快,全身却发冷,仿佛现在她又置身那个冬夜,爬行在那片厚雪地,刺骨的冷风灌入破了洞的羽绒服里。冷到,快要窒息……沐听雪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拼着最后的气力从厕隔间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她扑上盥洗台,颤指打开了热水的开关。当温热的水流冲刷过冰冷的手指,那痛意仿佛也渐渐缓解。她知道的,她的手没事,伤早就好了,没好的是留在心理的问题。虽然回来之前,她已经停了半年不再需要抗抑郁的药物,但是最近,她越来越觉得需要。特别是今天……封掣也好,服务员那只带血的手也好,都成了压垮她的草,她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她要回去,必须现在就回家吃药,再蒙着被子狠狠睡一觉,她必须……猛地,她颤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着镜子里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好一会儿,她才受惊一般猛地转过身来。她说:“你,你……”“你不舒服?”沐听雪:“……”他疯了吗?这是女厕啊!他进来这里就为了问自己一声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封掣伸手过来,想拉她离开已经湿透了的盥洗台,可手指还未触及她的右手,却被她猛地拍开。“别碰我……”的手。封掣脸色微微一变,眼里有升起被冒犯到的不悦。若不是看出沐听雪的情况实在不太好,他可能当场便会甩脸子离开。他到底是没有走,但主动伸出的右手也收了回来……沐听雪此刻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想重新端起来,可摇晃着的身形却无法支撑她假意的高冷。只能虚弱道:“我是说,我没事……”“没事?”男人勾起嘴角,牵出一丝极为不爽的笑:“你当我是瞎了么?”“你瞎不瞎我不知道,但是,能别管我吗?”她其实想说,关你什么事儿?我不舒服也好,难受也好,都关你什么事儿?你以前都没管过我,现在又来装什么好前夫?可话到嘴边,她还是选择了克制:“我说了,我想跟你保持……保持距离,我不想见你,不想和你接触……所以,别管我行吗?”这一说法显然是激怒了封掣,他极短促地笑了一声。本还跟她有着一个身位距离的男人突然伸手,狠狠抓住了她的右手,就要将人朝他怀里带。右手被握及的地方,火一般地烧了起来。沐听雪疯了一般地挣扎,他却残忍地扣死了她的腰,把人按进怀里,语气不善地吼:“不准躲!”被他吼懵了!沐听雪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抬眸,唇色苍白道:“封先生,我们……离婚了!”不要,我不去医院他眼底裹着风云,狂浪海啸般席卷了一切。毕竟他是王,又岂容她这等小民冒上?封掣扳过她的腰,迫使她被弯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他问:“沐听雪,这样激怒我,你是不是觉得很高兴?”虽说着这样的话,但他的眼神却反而格外冷静。还低下头来,语气恶劣:“离婚了,也不影响我送你去医院……”话落,他人又要来拉她,但这一次封掣很识趣地没有碰她的右手,改握紧了她的左手。可既便是左手,这种时候仍旧让沐听雪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好似猎物垂死般的冷颤,僵直的右手五指绷紧了,初时紧紧握拳,片刻后,无力地张开。她拒绝不了他,不是精神上,而是输在了男女体格上。就算他不怎么用力,沐听雪仍旧被他强行拖出了洗手间,两人推门而出时,甚至在门口遇到了一个正好要进来补妆的阔太太。那位太太怔怔看着两人,又懵懵抬头看了一眼洗手间上那个女性标志,眼神别提多精彩了。沐听雪挣扎不脱,眼眶通红,几欲要哭:“不要,我不去医院……”也不想让你看到我那种样子。哪怕六年前的她做过许多正常人都做不出来的事,但那会儿,她人是正常的,会那样不过都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故意要了他最喜欢的马,故意在他的房间楼层弄了间画室,故意穿得很少在他面前晃,甚至故意惹他生气,想着至少生气了也会记得自己,比起什么都记不住,这样还好一些。但现在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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