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舒平理所当然:“整个邝家暗地里都和玉虚观一起,我看你也别担心,宋观……宋大人肯定是留了后手。”高重璟望着院中,一言不发。这里唯有他知道宋观玄为何要去,那闭口不谈的五年里定然是过得难以言说。他静候雨中,听着折梨院里细碎的声响。在众目睽睽下小心守着两人重生的秘密,等着宋观玄从往事中走出来。黑暗里门扉轻掩,庭院荒芜。暗沉的屋中仅点着两盏高脚铜灯。浑浊的地面反射着微光蔓延到宋观玄脚边,他声线温和低缓:“折梨院的瓦檐特别,暗夜静听,如同珠玉落盘。”“呸。”高歧奉啐了口血,阴狠的目光中透着贪婪,浑浊的声音喷吐:“用错了,不够疼。”宋观玄欣赏着顶着烛火的铜人:“这样的声音如果在宫乐里,来年宴饮也不会无聊。”“哈哈哈,宋观玄,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高歧奉额角滑落一滴冷汗,却将表情极力收敛,沉心攻其心思。宋观玄终于觑了眼高歧奉,目光落在他鲜血淋漓的十指上。他并不是心中害怕见不得血,好像高歧奉此时的痛苦已经于曾经的自己毫无意义。转瞬,他目光又转回烛火:“邝舒平入宫,南门防守不足今晚行事。”高歧奉听见信纸上的内容神情微动:“你扣下屈承岩了?”“最近收到屈大人捐入国库的十箱黄金和花月楼账目一份,上面详细记录着银钱流往南方边界的异教。”宋观玄从容如水的声音灌进耳中,高歧奉盯着那衣袍,眼里仍然没有完全绝望:“这点东西就想让高重璟逃脱手足相残?”火光摇动,宋观玄顿了顿淡淡道:“齐连道死在横卢,樊交佟也没能越过界限。这样大的消息,你不会还不知道吧。”高歧奉无需再多听,这几个熟悉的名字已然一点点告诉他这些谋划,他的等待早已落空。拳头闷声砸在地上,扯得铁链胡乱作响。紧绷的伤口再次裂开,欺骗带来的愤怒,逐字逐句地消磨着心智。宋观玄听到近乎无声的嘶喊,这种绝望和无力他无比熟悉,就像是眼睁睁地看着针尖没入四肢百骸却无法动弹。他看着高歧奉指尖几乎要陷入地板却什么也抓不住的样子,默默将袖笼中的匕首抽出来。高歧奉听见出鞘的轻微声响,抬起头扭曲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可怕的笑容,疯狂中夹杂着讨好与渴求:“你要亲自动手?妙啊,宋观玄你为我亲自动手。”“喜欢我动手?有多喜欢?”匕首在掌心敲了敲,宋观玄商量道:“我力气小,恐怕是钝刀子斩首死得慢些。”宋观玄看着高歧奉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惊恐,依旧没有找到什么得以解脱的感觉。他越发清晰地想起从前身处劣势的痛楚,高重璟还未知道的那五年。看过了与东凌玉璧毫无关系的狼狈年岁,谁还记得起掌教风姿如何呢。宋观玄指骨发力又松开,反反复复地准备下手却没有动身。他眉心拧到一块不想知道答案,在心中催促自己动手。他看见匕首上倒映的怅然面容,了然自己心中所系与高歧奉的生死毫不相关。高歧奉捕捉到宋观玄的放弃,眼中陡然一亮,又燃起了夺回主权的希望。正当他要起身说话时,极快的破空之时猝不及防。咻——箭矢从宋观玄身侧擦过,在不远处发出沉闷的声响。宋观玄惊异地抬头,在高歧奉凝滞的脸上甚至还残留着刚刚升起的希望和兴奋。但这些都戛然而止,随着那支箭矢将他洞穿,直带着他撞在墙壁上。宋观玄缓缓转身,果然看见高重璟站在院中。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高重璟持着他的长弓还维持着射箭的姿态,似乎扬起嘴角朝他笑了下。宋观玄恍然捏紧手中匕首,缓缓走到高重璟面前。“原来不是给我趁手的武器,而是给我选择吗?”高重璟定定地看着他,低沉的话语在两人之间来回:“山河尚在,一切如新,你再不需要走从前的路了。”宋观玄笑了下,侧身给高重璟让出位置:“那还请你为我收拾收拾过往吧。”高重璟神色不动,将手中的弓交给宋观玄,带着元福跨上台阶推门而入。高歧奉颓然地坐在墙根,身上比想象中要破烂不少。他走到高歧奉面前,拎起他沾着血水的头发:“箭伤死得慢,再等会吧二哥。”高歧奉嘶哑着嗓子:“你不震惊吗,你那自幼相处的小宋大人喜欢这种磨人的手段。”高重璟环顾四周,难想高歧奉用这些东西伤害过多少无辜之人。他一寸寸扫过高歧奉身上的伤口,最终被那双手刺得心中酸楚。若非还有事未了,他只想立刻就出去将宋观玄抱在怀中。“他真是心善,下手这样轻。”高重璟捏住高歧奉的下颌:“剩下的就由我代劳。”“你怎么不惊……”高歧奉脸上的自信荡然无存,换成始终少一块拼图的不解:“不可能,你凭什么让我输给你。”高重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字字珍重到:“凭宋观玄。”他手上下了狠劲,咔嚓一声传来下颌断裂的声音,他将整瓶剧毒灌进高歧奉嘴里:“这是替严回春还的。”拂晓时分,一切收殓停当。高重璟从屋中出来急急走向宋观玄,宋观玄依旧抱着长弓站在原地。稀薄的晨光之下,宋观玄看起来像是一吹即散的柳絮。“呆这样久?”宋观玄轻声问。“还要做足病逝厚葬的样子。”高重璟答道,他习惯地去解披风给宋观玄,手顿在领口想起自己也没穿。宋观玄干瘪地笑了两声:“收殓完了?”“白布裹了暂且存放。”“那你……都看见了。”宋观玄故作轻松:“我还以为是我不会死呢,原来弄出那点伤来谁也不会死。”高重璟默默点头,掰开宋观玄冰冷得有些僵硬的手,将他怀里的长弓抽出来扔在一边。高重璟被寒露中站了整晚的宋观玄搅得心中担忧,搓热手掌捂着宋观玄的手背:“你……”宋观玄急于说话,根本不给高重璟留下空隙。他看着高重璟眼中的自己,破釜沉舟地缓缓扯了下嘴角:“怎么?下了点狠手你不认识我了?”清晨的寒风在两人之间穿过。“宋观玄。”高重璟上前一步将他紧紧抱住,像要将他融入骨血一般:“太好了,我终于认识你的全部了。”“好。”宋观玄轻轻推了推他,后退半步深深呼出一口浊气:“今日起一切从新,回去吧。”高重璟急忙跟上宋观玄往院外走的脚步:“回哪去?你真要回玉虚观去?那我一月拜观十回可不可以?不,不够,要不我把玉虚观迁过来怎么样?”衣袍纷飞,宋观玄胸中鼓动脚下难以行稳。他脸上破釜沉舟的决绝悄然散去,带着倦意道:“我回重华殿,将这脏了的衣服换洗。”高重璟如释重负:“重华殿?好好好,我叫元福着人去送热水来。”请观浴桶上方雾气氤氲,宋观玄将自己埋进水中。舒缓的水声改住耳朵,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头顶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带着梨香的水从发丝间浇下。高重璟的袖摆落在水面上,在宋观玄眼前缓缓沉入水中。宋观玄冒出水面:“我刚洗完头发,你换过衣服了?”“水热不热?”宋观玄靠在桶壁,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进锁骨:“再热些。”高重璟扯来小凳坐在桶边,将热水一勺勺兑进桶中:“我想想办法把汤泉引到甘露宫去,或者烧多些热水兑成汤泉。”宋观玄透过迷蒙的水雾,笑道:“你是想做汤泉,还是要把我熬成汤?不过是借你的重华殿住会,罪不至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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