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说准了,天降大雪,契丹进攻。”曹严庭神情凝重,“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披甲上阵。”云霁怔了怔,声音很低:“号令如山,你已下令问斩我了。”曹严庭当然知道,他比谁都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如果汴京知晓此事,定不会轻饶他。不过,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边的陆康,既然有人做保,横竖不吃亏,他倒也愿意一赌。“倘若你能戴罪立功,我立刻传信汴京,相信官家会宽恕你的。”曹严庭道。云霁没有理会曹严庭的口说无凭,越过他的肩膀去看陆康,轻声:“你答应我的事,现在应当可以兑现了吧?”她有些疲倦了,闭上双眼:“你不说,我没法安心的去。”陆康盯着她,神情复杂。很快,他便拱手对曹严庭道:“曹将军,请允许我与云霁单独说话。”曹严庭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意味深长道:“好,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陆康,记住你答应我的事。”牢里安静异常,陆康坐在云霁面前,内心像是一道被打开的阀门,拥堵了半生的洪水倾泻而出。“沙岭战役时韩武还只是宁武关的副将军,唐延是鹰眼营正将,我是他的副将。当时宁武关的战力是能与契丹扳一扳手腕的,所以唐延格外激进,甚至不顾底下人的死活,他赞扬牺牲,视保守为背叛。”“所以你们一直都不赞成唐延的战术,实际上,也不赞同后来的我。”云霁道。陆康摇头:“不是不赞同,而是知道无力改变,所以不想做无谓的牺牲。”云霁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我不想听他做了什么,我只想知道,你们做什么。”心里有愧的人,总是会强调别人的错处。陆康沉默着,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发抖,他忘不了唐延那一双冰凉失望的眼睛,刀子一样扎进他的心脏。“将军亲自带兵上阵,我们三人率兵冲在前线,很快就打破了敌军的阵型,但同时也将我军队形打散,一时间双方都很混乱。唐延抓住机会,发现了敌军将领的踪迹,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只要他能射杀敌军将领,这一仗我们定能大获全胜。”“但天不遂人愿,右翼突然出现了一队契丹骑兵,直□□军腹地。唐延那一箭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他仍不愿收手,继续驱马追赶。两难之下,我与韩武选择撤兵,情况紧急……我们只能往左边迂回,正中了敌军圈套,像剖瓜一样,被一劈为二。”他的头颅深深埋下,像野兽一样发出嘶吼的哭泣声。“将军被一箭射下马,我军溃散而逃。”◎“打完这一仗,我就回家去了。”◎云霁好像被笼罩在灰暗中,冷漠的眼睛看着他。陆康缓缓地抬起头,痛苦使他的五官扭曲,他不敢看她的眼睛,胆怯地将视线挪至一旁。“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陆康问。云霁徐缓地摇了摇头,她原以为自己会愤怒,会斥责他们的背叛。可实际上,她的内心早已死寂,已不再鲜活的跳动。她无能为力,无权责怪谁,也无法拯救谁。这是他们教给她的,刻骨铭心的道理。“心里的愧疚和痛苦,将使你们永远无法解脱。”云霁的声音很低,“这已是极重的惩罚了。”她话锋一转:“我确实更愿意死在战场上。”陆康猛地侧过头,声音干涩:“你果然聪明。”云霁嘴角抽动了一下,“你觉得,是谁不聪明呢?”陆康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他的脸上挂满了犹豫,数次欲言又止,长吁短叹。云霁将他看得透彻,却很难说清自己此刻的情绪,是一种很难说清的东西。她怨恨这些冷眼旁观、冥顽不灵、固执中庸的人。他们如饥似渴地享用着上位者的指缝里落下碎屑,既同情卑贱者的遭遇,又竭力的维护着自己的权力与地位。云霁问道:“这次要去哪里?”陆康表情复杂,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阳方堡。”云霁面上终于漏出了一丝无措的神情,怔怔地看着陆康,像是在无声发问。陆康知道,阳方堡是她不能提起的一道疤,但他不得不去揭开。为了阳方堡,为了云霁,更是为了填补他心中的愧疚。“我会上战场的。”云霁平平生笑,有一种悲戚的意味,“终于可以再次见到阿辰了。”-“呜——呜——”出征的号角响时,大雪像破碎的棉絮从天而降,深红色的旌旗在空中飞舞,出征的将士们发出山海般的呼喝,整耳欲聋。云霁仰看白天,她看到一只雁在迎风盘旋,雪白的羽毛闪闪发光,鸣叫声不绝于耳。“在看什么?”韩自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有。这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想,有些话要早些交代。云霁收回视线,抬手掸了掸肩膀上的积雪,对韩自中说:“打完这一仗,我就回家去了。”韩自中笑着应允:“好,我们卸甲归田,隐居江南。”云霁稍偏头看他,破天荒没有说扫兴的话,轻声:“你母亲也不喜边关,她很想念从前。”“那就一同回去,再不管这里的是是非非。”韩自中吐出一口浊气,忽然压低了声,“这是场硬战,你机灵些,别逞能。”积雪颇深,两万大军行进的速度不算快,云霁与韩自中领归州营两千将士为前锋小队,为后方大军探路开道。她站在雪崖上,看着后方绵延不绝军队道:“我小时候看兵书,书上说,两国交战讲究先礼后兵,师出有名。攻方要先下战书,派出使臣,双方约定好时间地点,两军按时赴约,在开阔地带摆开阵型后方能开战。”韩自中道:“哈,契丹可不是什么文明之师。”云霁毫不客气的说:“这样的行军方式,在契丹人眼里,单纯的像白痴。”韩自中轻蔑地笑了:“所以,不要为了白痴送命。”-按照曹严庭定下的路线,穿过前方的玉峰谷,就可以抵达阳方堡。云霁一行人朝着谷口疾驰,即将进谷时,云霁猛地勒住缰绳,流星的前蹄高高地扬起,“吁——”地声音回荡在山谷。两侧山岭上,闪烁着不自然的光,不像是积雪的反光。云霁摆出“嘘声”的手势,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队伍尾端的韩自中立刻上前,轻声问:“怎么了?”“谷顶不对劲,有光闪到了我的眼睛。”云霁指着上方,“大军上不去,但极适合小队伍伏击。”韩自中摇头道:“契丹人要想伏击,就必须绕过阳方堡,至少要耗费一夜时间。且不说这几日天寒地冻,这一路上若是被我军发现,他们插翅难飞。你的猜想,不符合常理。”云霁仍然坚持,吩咐士兵上谷顶勘查。“永远别用常理去判断契丹人的行动,我们称呼他们为蛮人是有道理的。”不多时,士兵连滚带爬的从谷顶冲下来,带回了一件破碎的蛮人盔甲,神情紧张:“云正将,在谷顶有契丹人的踪迹。还有——谷中有大量尸体,似乎是从阳方堡来的。”寒意凝结在面上,云霁立刻翻身上马,冲进玉峰谷。当她看清谷中情况时,不由自主地勒住了缰绳,缓缓地走在谷道中,到最后,甚至无路可走。尸横遍野。他们的身上插着数十支从不同的角度射下来的箭,瞬间就被取走了性命。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韩自中也倒吸了一口凉气,隐隐不安,“他们是怎么绕过来,为什么没有巡查的士兵?”“这一块,原来是归州营的巡查点。”云霁脸色阴沉,他们双双下狱,竟然被贼人钻空子。云霁下马搬动尸体,突然看向韩自中,声调上扬:“上一回收到阳方堡的消息,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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