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天,总是最难熬的时候。睡觉前先烧把火,把炕烧得热热乎乎的,再用输液瓶灌上几瓶热水塞进被窝里,盖上两条被子,人钻进去,抱着暖瓶也算热热乎乎。
可这热乎也就持续个前半夜,到了后半夜,暖瓶凉了,炕也冷了,人只能蜷缩再蜷缩。
白凤吟跟黄佩秋和弟弟一起睡在炕上,黄佩秋在正中间,白凤吟睡在挨着门的位置。她回来后就躺在了炕上,晚饭也没吃。
黄佩秋骂了她几句,白凤吟嫌烦,叫她吃饭,她也没理,黄佩秋也不再叫她。白凤吟就这样睡着了,衣服也没脱。
黄佩秋睡觉的时候,见她蜷缩着,也没往心里去,只叫她起来脱衣服。白凤吟的脸红通通的,哼哼唧唧地不肯动,黄佩秋又骂了几句,扯了条被子给她盖上。
许是母亲的本能,黄佩秋快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给白凤吟脱去棉袄棉裤,还多拉了条被子给她。睡到半夜,她去摸白凤吟的头——骂归骂,到底是母亲,心里惦念着,这一摸不打紧,白凤吟的头烫得吓人。
黄佩秋立时惊醒了,点着油灯,靠近白凤吟,白凤吟的脸烧得快发紫了,牙齿格格打战,整个人像一条被人戳了一刀的虫子紧紧蜷缩着,怀里抱着厚棉被。
黄佩秋叫了几声小凤儿,白凤吟根本没有反应,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黄佩秋着了急,叫醒白新民。白新民被叫醒满肚子的气,正想发作,黄佩秋一嗓子吼了出去,“你给我看着你姐,我去找大夫,你姐要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白新民半张着嘴巴,愕然地看了黄佩秋一眼,又去看白凤吟,当下就惊了,“我姐这是咋了?”
“还能咋,摔坏了!”黄佩秋穿好衣服,小跑着出了门。
白新民趴到白凤吟身边,摇了摇她,“姐,醒醒,你哪里不舒服?”
“唔……”白凤吟艰难地睁了睁眼,又闭上了。
白新民哇一下就哭了,“姐,你醒醒,快醒醒,你可别吓我,呜呜……你不会死了吧……”
“你才死了。”白凤吟再次睁开眼睛,她眼睛被烧得通红,吃力地转了下头,“我就是冷。”
“我给你盖被子。”白新民把自己的被子还有黄佩秋的被子都盖在白凤吟身上,“还冷吗?姐。”
白凤吟又闭上了眼睛,“不,不冷了。”
白新民嘿嘿笑了起来,可笑了一半又不笑了,因为他发现白凤吟依然蜷缩着身子,牙齿格格打战,顿时又哭了,“姐,你骗我,你还是冷,呜呜……妈怎么还不回来?!”
平日里两姐弟不是打架就是吵,搞得跟仇人似的,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血浓于水,白新民哭得泪人似的,嚎得惊天动地,“姐,姐你醒醒!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有好吃的都给你,我再也不吃独食了!姐,你快醒过来吧!”
白凤吟一巴掌拍在白新民脑袋上,她烧得浑身无力,这一巴掌拍得跟挠痒痒似的,“别嚎了,烦死了,等我死了你再嚎!”
白新民停止了嚎,脸上挂着泪珠盯着白凤吟,生怕她突然间咽了气,“姐,你别睡了。”
“我没睡,就是不想睁眼,也不想说话,你安静会儿。”
“好。”白新民擦干净眼泪,坐在白凤吟身边,安安静静地守着她,他害怕睡着,瞪圆了眼睛,一眨也不眨。
黄佩秋带着大夫进来,只见白新民瞪大着眼睛跟只斗鸡似的,白凤吟的身上盖着一大摞被子,黄佩秋的眼泪差点流下来。
大夫给白凤吟把脉,又看了她脑后的伤势,说:“伤口发炎了,我给开点药,保险起见还是去下县上的医院,她这伤势有点重。”
黄佩秋犹豫,去医院是笔不小的开支,再说大晚上的怎么去啊,又没有车。
大夫看出她的顾虑,“孩子要紧。”
黄佩秋咬咬牙,出去找了白世伟的哥哥和弟弟,连夜把白凤吟送到了县上的医院,到了医院又一通折腾,拍了片,并没有大碍,医生让回家养着。
折腾了半宿,人都累了,黄佩秋给白世伟打了电话,让他来医院,到了县上该知会他这个父亲一声。
白世伟来得倒是快,埋怨黄佩秋耽搁了,若是女儿有什么他绝对不原谅她。他详细查看了白凤吟的伤,白凤吟吃了药睡得很沉,脸上的潮红褪了一些,眉头皱得紧紧的,依然还是不舒服。
黄佩秋挺委屈,她一晚上都没睡,折腾到现在,白世伟来了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先埋怨一通,顿时眼泪就下来了。
白世伟叹气,“你别哭,我不是急吗,说话重了些,别往心里去。”他的哥哥和弟弟也跟着劝,俩人跟着担惊受怕,眼睛熬得血红。
黄佩秋瞪着他,“我知道你嫌弃我,嫌我是农村人,不如城里人洋气!”
白世伟当下生了气,“你撒泼也要分个场合,这是医院又不是家里,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他很想转身就走,看了眼女儿硬生生杵在原地。
“我没有撒泼。”黄佩秋更委屈了,她只是说事实,哪里就是撒泼了。
“是,你没撒泼,撒泼的是我!”白世伟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就要走,黄佩秋忙拽住他的衣服,“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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