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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临（第1页）

在一片辽阔的荒原上，没有树木也没有花草，也没有一切生灵，寂静的可怕。土地是坚硬的，有着如同岩石一样的暗红色，天空也是坚硬的，也有着如岩石一般的暗红色，似乎空气也是那种颜色和气息。

林走了很久，累倒几乎要虚脱了，无边的空虚与绝望渗透进无边的辽阔与虚无中。她似乎看到了水源，褐红色的沙滩围出半月形的边缘。林奔尽了力气，终于到了水边。

水是含糊的温吞的热，丝毫也不清澈，水中游弋着一条条巨大尾巴的鱼。鱼都长着如同人一般的面孔，它们含笑看着林，露出一排排锋利的牙齿。它们似乎都在等待着，只要林将手伸进水里，它们就立刻咬烂她的手臂。

林惊恐的看着那些鱼，不知道该不该去喝那水。僵持了一会儿，鱼儿们似乎没有了耐性，一条巨大的鱼忽然凌水而出，张开白牙朝岸边的林咬来。

这突变使林大惊，待要后退已经来不及，被那鱼死死咬住肩膀，坚硬的鱼鳞磨磋她柔软的肌肤，鱼在空气中开始咬食林的皮肉。林惊恐大叫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这舍命吃人的鱼。

远处出现了一群人，都是手持器械的男子。远远的，他们冷冷的看着她这边，过了好久，终于有一个人走了过来。被打落在地的鱼瞪大眼睛，张开牙齿，发出濒死的如同冷笑的嘶嘶声，终于死去了。

男子看着林肩膀上流出的鲜红的血，开口说，“你是人。”

林疑惑，那男子说，“我们不是人，人已经不能在这里生存了。”

在那遥远的年代，人们执着于灿烂的不朽的文明，人类痴迷于科技和对自然的改造与控制。他们做到了，他们从微小的本不该属于他们世界的微粒子中获得了巨大的能量，他们为一己之私改变了世界。有人在疯狂的战争中失去理性，巨大的能量将地狱唤到人间。暗红的魔鬼吞噬了他们执着的，自我称颂的文明，一切都在短短的几年之内消失。所有的一切。

地球上的几十亿人口和其他生命，绝大多数在地狱的能量中死去，化为腐朽。极少数的富翁和权贵，带上他们认为最具有天赋和智慧的人，和一些简单的物种，逃亡与世隔绝的，所谓的安全穹，在那里繁衍生息下来。他们是这个地球上的人。

那些没有死去，却无法逃离的，他们变异了。在这些物种里，保存了人类智慧和大部分人类特征的，就是救了林的中途人。他们的祖先来自太平洋中的中途岛。

水中有鱼人，他们的智力不等，生存方式也不同。据说水中的高级鱼人保持着人的智慧和双腿，他们统治着水下的世界。那是一个更为复杂和神秘的地方。

生活是艰难的，所有的文明和光辉成就都成为遥远的传说，所有的资源都不复存在，变异人的生存停留在变异物种之间的相互猎杀。

林开始呕吐，嘴里柔软鲜嫩的□□味道开始变得诡异。微弱的火光处，一个头发花白，嘴巴硕大的老妇发出鬼魅一样的笑声，“难道你还当我们是人吗，难道你还当变异人是人？”

“我吃的是什么？”林问。

老妇硕大的嘴巴一张一合，接着讲述：

中途人乃至绝大多数变异物种，甚至人类，都吃角兽。他们愿意叫他们角兽而不是角人。角兽的祖先是生活在一连串的核爆炸密集发生地的人类以及其他大型动物。他们侥幸生存下来但是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异，繁衍几代之后已经看不出原始祖先的特征了。他们以快速的繁殖能力逐渐占领了逐渐平静下来的地球，他们也因为极为低下的智力和无毒可食的肉而成为其他变异物种的食物。

老妇把一碗淡红色的液体送到林的面前，“这是角兽的血，你要是不喝就会渴死。”林没有接那碗，她说，“不是有水吗？”老妇肥硕的嘴巴笑起来，似乎永远咧不到尽头，“那水是有毒的，只有鱼人能喝到肚子里，我们中途人可没有这个本事，你要是想就去试试。”

林靠在土墙上，看着幽暗灯光的对面那鬼魅一般的世界，她想，这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在做梦，不可能是真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呢。电脑，手机，网络，天空，海洋，空气，高速的科技，高度的文明，时间的尽头不可能是这样的。

褐红色土壤建筑而成的大厅，墙上装饰着简单的几根骨头和牙齿，那是角兽的。一系列连锁爆炸之后，土壤和石头都变得分外的坚硬了，土壤已经可以直接用做建筑材料，也几乎是唯一的材料了，切割土壤成了一项重要的工作。而悬挂骨头和牙齿并不是为了装饰，而是为了缓解全褐色的大厅给人带来的压抑和不安。

大厅中正在召开会议。

这是一个中途部落，它分为六个村寨。部族会议只有六个村寨的首领能参加，讨论部族内部的事务。身体尤为健硕的一个男子，只穿一个短裤，身上的肌肉闪着银色的光，他是其中一个村落的首领，叫寻，他说，“咱们可以把她拿到人类的集市上换些水果蔬菜。”

中等身材，偏消瘦，脸上棱角分明，有着微白头发的一个老者，是另一个村落首领，名叫好，说，“你可见人类为了同族牺牲自己的利益？就算是白送去，恐怕他们也不要。”

一个灵气俊秀的女子，和别人穿着的灰灰的衣裳不同，身上似乎披着一层薄纱样的羽翼，显得格外飘渺如仙，笑道，“他们换不换都罢，我只怕，这个女人是他们派来的奸细。”这女子叫梦子，也是一个部落的首领。她说罢，就看救林的那个男子。

救林的男子也叫梦。中途人，凡男子，皆以一个字为名，女子以两个字为名。梦说，“看她快被鱼人咬死了，救了她，并不知道她的来历。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她并不知道安全庐。”

梦子笑道，“她不知道安全庐，那她是从哪里来的？”

好摆摆手止住梦子，说，“我们和人类不同，哪怕他们有千条诡计，我们自有我们的规矩。先留下她，等到集市的时候，是去是留凭她。是生是死，是她的命。”

梦回到自己的房间，那也是褐红色土壤筑成的屋子，墙上没有任何装饰，一堆惨淡的篝火即将熄灭。

老妇指着墙角说，“她活不了几天，她不吃也不喝。”梦借着淡淡的火光看去，林倚在墙角，紧咬嘴唇，轮廓瘦小，即将消失在黑暗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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