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见她已经换了白色寝衣,一把乌压压的头发披在身后,鬓角的头发散着,慢慢滴着水。手垂在一边,还拿着一块吃了两口的枣泥饼。方维看着,不知?不觉笑了起?来,他往她脸上看去,她的脸显得格外小,灯光忽明忽暗,她额头的红记也模糊不清,脸上略红肿了一块,仔细看有点巴掌印的影子。她紧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抖着,小巧秀气的鼻子,嘴角微微翘起?,上面?还沾了些点心的碎屑。鬼使神差地,他把手向她的嘴角伸过去,想替她擦掉。眼看就要触碰到她了,忽然,他脑袋里冒了一点钝痛出来,把他整个人也带的清醒了一些。他停下了手站起?来,走出门去,见方谨也睡了,回屋把自己的茶吊子和茶碗拿了过来,又用力敲了几下窗户。卢玉贞惊醒了,手里的点心也掉了下去,她手忙脚乱地收拾了,又披着衣服来开门,并不见人,只见茶吊子和茶碗放在地上。方维将门上了栓,默默地坐在黑暗中,等待疼痛来临。很快地,脑子里像是有一根针刺了进来,它颤栗着,像是带着毒刺在血肉里来回搅动,留给他一阵一阵连贯又不连贯的剧痛。方维渐渐地脱力,跪在地下,手里抓着椅子的腿,将脸贴在椅子上。上面?有些凉,他闭上了眼睛,眼前只剩了一把乌压压的头发,一张苍白的小脸,鬓角的头发散乱着,水滴泛着灯光,一闪又一闪。报恩卢玉贞在茶碗里倒了些热水,就着吃了几?个点心,便上床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看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她起身梳洗完毕,到院中看见日?头已是偏西了,心中吃了一惊。忽然看见厨房里?冒出些断断续续的白烟,连忙挑了帘子进去,却看见方维坐在灶台前的凳子上,手里?拉着风箱,一脸都是烟灰。她赶忙道:“大人,怎么你来做这样的粗活。”方?维道:“厨房里的这些事,我原来也是做过的,有一阵子没?做了,居然上不了手。怪不得方?谨就走了。”又用烧火棍在灶里通了通,终于无奈地笑道:“又灭了。”他把?棍子往地下一扔,站起身来,看卢玉贞半边脸上还有些红肿,有点心酸,指着轻声问道:“还疼吗?”卢玉贞知道陆耀将经过都讲了,摇摇头道:“还成,昨天疼些,今天就是有点麻。”方?维叹了口气?,道:“这事原本与你不相干,是我累你。”卢玉贞道:“大人,您怎么说这样的话。”又见他眼窝发青,问道:“大人睡得不好吗?”方?维微笑了一下,道:“也还好。”又道:“昨天我回?到家?,才看到你不在,有点后悔,想着程若愚便是好人,和我有什么相干。”卢玉贞道:“他是好人,所?以上天保佑吧,活下来了。”方?维笑道:“上天保佑,所?以派了你去把?他救活了,是你自己厉害,不要妄自菲薄。”又仔细看了她脸上的伤痕:“这样子大概天才能好。她们?也忒地不讲道理。”卢玉贞自己摸了摸,道:“我挨了打,原是很生?气?的,可是昨天太?着急了,没?有空想这事。现在想来,她当?年?也曾拿了银子让我去酒楼,我到了酒楼下面等着,不知道该找谁,就遇上您了。有这份恩情在,再打一百个巴掌,也咬牙忍了罢。”说完笑了笑,又伤感地道:“可是蒋大夫从此?便不会来了。”方?维道:“一场误会,回?头解释清楚,不至于的。”卢玉贞却摇了摇头道:“我心里?是明白的,蒋大夫是一等一的好人,当?时船上的情形他都见了,又给我把?过脉,我是什么来路,他大概心中是有数的,只是大家?都不提罢了。他那样的大户人家?,只要表面光鲜,大家?一床锦被遮盖,什么都好说。现在戳破这层窗户纸,揭穿了我原来这样肮脏不堪,他自然是不能再来了。”方?维看着她眼圈已经红了,也知道她日?夜辛劳,勤奋不懈,才能有今日?的进益,只好开解道:“他不来便不来吧,咱们?便出去请些外面的大夫过来,多给他些钱,三两不成便五两,五两不成便十两,总有人愿意教你的。”卢玉贞低头道:“只怕是来不及了。”方?维道:“什么来不及?”又见卢玉贞目光凄凄,便道:“你不要多想,民间也有治病治得好的大夫,你想学什么,我出去打听着些,也托人去打听,不管他是坐堂大夫也好,江湖游医也好……”话没?说完,见卢玉贞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下,心里?慌了,连忙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她,道“你这又是怎么了?”卢玉贞擦了擦眼泪,平复了一下,抬头看着方?维道:“我本是风尘中最下贱不堪之人,当?年?倚门卖笑的样子,大人也曾亲眼见过,却从来不曾鄙薄羞辱于我,反而……”话到此?处,便在喉咙里?哽住了,一时说不下去,眼泪又直流下来。方?维想给她擦眼泪,又没?了帕子,只得俯下身,用手给她揩了一揩眼角,微笑道:“我当?是什么呢。这世上的人大都浅薄的很,若是都听他们?说的,便不要活了。你一个清白之人,进了院子,出来他们?便说是肮脏的了,究其?原因,自然是去过的人肮脏,把?你染脏了才对。再说了,若不是真的有难处,你怎会去做这些身不由己的事,不过为了讨口饭吃罢了。”又见卢玉贞低着头肩膀颤抖着,哭的更厉害了,一时手足无措,只得笑道:“莫再哭了,看你本来生?的这样美,现在半边脸肿着,再把?眼睛哭肿了,就不好见人了。”这话倒是说了有效,卢玉贞听了,擦了擦眼泪,抬头便不再哭了。方?维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我便是不信,陆耀跟我说你在北镇抚司是何等的英明果决,又有魄力,怎么在我面前,倒是总这样柔柔弱弱的,都不像是一个人。”卢玉贞听了,半天憋不住,便笑了,又挽起来袖子,坐下抄起来烧火棍道:“大人先出去罢,这柴火点起来有烟。”方?维点头正准备往外走,忽然听见外面门响了几?声。他自去开门,见蒋百户站在门前,后面又跟着两个人抬了个箱子。他把?人让进来,蒋百户便行了个礼道:“昨日?弄污了卢姑娘的衣裳,我们?陆指挥十分过意不去,专程叫我们?送过来的。”方?维听了,忙叫卢玉贞出来,蒋百户已叫人开了箱子,里?面摆着两匹白绢,一匹鹦哥绿潞绸,又有一匹妆花织金缎子,照耀之下,灿然生?光。又有一个黄花梨小木盒子,里?头装着一对缠丝花纹金手镯。卢玉贞看了,吃一大惊,道:“这如何使得。”坚辞不受。方?维也道:“我与陆指挥交情深厚,何以送这样的大礼。”蒋百户笑道:“牢里?熬不过去死了的人,我们?见得多了,只是那姓程的是万岁爷问起来的人,若是不明不白地便死了,我们?从上到下,还不知道要吃多少挂落,最少也得罚三个月的月俸,这可全仰仗姑娘救了回?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一支金宝石顶簪,向着卢玉贞笑道:“这根簪子,可是我个人送给姑娘的,昨日?不曾好好招待,实在有愧。”卢玉贞听了,十分推辞,又问程若愚现下如何。蒋百户便笑道:“姑娘昨天把?他从阎王殿里?拉了回?来,他倒是变了个人似的,乖顺了许多,叫吃饭便吃。”卢玉贞听了,点点头,又问请过跌打大夫没?有。蒋百户道:“已经约了一个,过两日?过来瞧瞧。”也不再理会方?维的推辞,便起身走了。方?维看着箱子笑道:“你竟是挣了一场大富贵出来。”卢玉贞翻了翻衣料,都是上好材质,又看了看镯子,十足真金,叹道:“陆大人这送的倒是贵价货,只是我平日?里?洗衣做饭,哪里?用得着这样的好衣裳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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