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汝安停下脚步,微微拭了拭额角细汗,“只是暂时的。哪里是什么灵鹿,只不过是只老山狸子罢了,我们休与它纠缠。”
张汝安手中红线仍旧放着,走到一丫杈昏暗处,却忽然停住了,随即倒回去瞥了眼草丛。他一笑,对我做了个“嘘”的手势,过去猛拍了下草丛。
原来草丛中还有个人!我后来听张汝安管他叫阿郎。
阿郎灵然一惊,头顶的草帽差点掉下来。随即他正了正身子,嗔怪道:“你干什么?想吓死我不成?”
张汝安笑,一边拉着我伏了过去,道:“这黑灯瞎火的,你这么专注看甚呢?”
阿郎注意到我安然无恙,才又把眼睛投向不远处,道:“别聒噪。你看那厮耍疯魔——”
我半晌双眼适应黑暗,而此时,就在我们前方一水潭阴暗之处,有个半赤之男正拿着把剑狂砍滥轰。正是不见多时的令沉佑。
我乍然看见了他的身影,心中轰然乱跳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我怕急了!
只见令沉佑上衣破破烂烂,半条手臂露在外面,嘴里含混不清地喊叫着什么,疯疯癫癫地乱跑乱砍。我看见他的一只马丁靴甩在水潭里,头发糟如鸡窝,对着个大蘑菇狂啃。
我惑然,看向张汝安,“他……这是疯了不成?”
张汝安戳了戳白衣侠士,“叫你救人,你却在这里看热闹。”
阿郎不语。令沉佑猛然钉在地上,把手塞进嘴里,狂喊破音道:“阿拉没落啊!!!”
“嗯?”我大为迷惑,“他在说什么?”
张汝安沉默了一会儿,大概也没想出来,“或是、是……湘地的话?”
阿郎哼了一声,“我看,倒像是不知所谓的疯话。”
见令沉佑东跑西颠,疯魔得实在不成样子,阿郎终于出手,同样以手中红线如梭般绕来绕去,把令沉佑围成一团。
令沉佑仍然疯魔不止竟欲砍断红线,张汝安疾而出手,连点下他膻中、百会两处大穴,令沉佑终于消停下来,像滩烂泥似的委顿当场。
阿郎捏了捏额角虚汗,道:“他……晕了?你叫我怎么把他弄回去?”
张汝安道:“说好你照着他,不关我的事情。”
此时我也走了出来,看令沉佑眼下乌青,满是血痕的粗腿,嘴角还有细微白沫,着实是不忍直视。阿郎试着驮了一下他,不料这近两百斤却真乃是无法承受之重,张汝安试了一下,也是不堪重负。
两个男人只好一前一后架着不省人事的令沉佑,一步一蹒跚地艰难而去。我怕又有什么狐妖、水鬼之类的东西靠近,一直紧紧地抓着张汝安的外袍角。
此刻我的心中充满了迷惑,自入这林子以来,太多太多的事都不能用常理解释,所谓云雾也像无尽的梦魇一般,一旦陷入其中便难以醒来。
阿郎在前面一直抱怨着斯体沉重,踽踽难行,言语中似乎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令沉佑诸多不满,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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