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身处险恶劣境,听了刚刚这番不伦不类的话语,刘备还是差一点笑出声来;先环顾四周那皆无队形阵势的杂乱军容,他才直视对方问:「适才说要拿我等处以极刑的,想必就是张宝、张粱二昆仲吧?这位大师也面生得紧,不知尊驾与『弥勒宗』如何称呼?」
踏上前一步,生得福态慈祥的红掛僧微笑合十着道:「老衲便是本宗掌门『笑面佛』渡劫;施主四位杀业过甚,又强干天和,为免凡间苍生久溺苦海,我等化外之人只得暂拋禪修,重涉红尘俗世了。」
「原来是渡劫方丈,在下失敬---」頷首为礼的刘备打量完那老和尚后,又不疾不徐的问说:「尊驾悲天悯人胸襟,确实令我等敬佩;然则张角三兄弟枉怀异能神通,为逞一己之私慾,纠集顽寇逆贼愚弄乡梓,并擅自称帝封王意图煽动民变,大师不去怪罪他们肆掀涂炭生灵之祸,却指责在下奉旨斩杀谋叛匪盗,请问世上焉有是理?」
话锋一转,他继续道:「像此滥加私刑于妇孺之辈,实与禽兽何异?就算得到天下,大师又岂能奢望他造福万千百姓;刘某记得佛亦不佑诸恶,难道贵属跟这廝全系出『秦皇陵』一脉,观念与常人不同?」
剎那间为之语塞;顿时不见慈眉善目的渡劫良久方瞪着刘备问说:「施主好犀利的言辞,可惜今日的局面却非得以文场收尾;阁下既曾提及『秦皇陵』,不知对此事又已瞭解到了何种程度?」
旁边的张角闻言却暴跳如雷了;只听他怒吼着连连问道:「是谁告诉你的?是尉迟玉这叛徒?是骆红莲?还是那该死的尚斌?」
「谁告诉我的已不是重点---」刘备趁机套他话的绪问说:「重点是陵墓里的那人指引甚至交付强化武技的密诀及药物,要你回报什么代价;张角,你不是笨蛋,如何不知此乃用灵魂与魔鬼交易的蠢事?」
「我顾不了那么多!只要能助朕获取争霸力量,啥都不在我的考虑之内---」张角渐露狞态,同时狠恶的吼问道:「朕不管你是怎么晓得此事内幕,反正今天咱新旧总帐一起结清;姓刘的,你要她们活还是死?」
「死是如何?活又怎样?」面无表情的刘备即冷哼反问着。
突然肆意狂笑,瞳眸闪烁着丝丝寒芒的张角便又大声说:「很简单,死的话就是我先引火焚毙了她母女,接着再令教眾将尔等乱刀分尸;活嘛,即是用你来交换她们生出!你一上桩,朕马上放人------」
「使君,千---千万不可以;」桩上血渍斑驳的尉迟玉忽奋力吶喊:「他---他骗你的,你一受戮,他照样会杀了我们------」
「闭嘴!吃里扒外的贱货---」张宝在一旁斥喝道;而抢过火把的张樑则骂说:「臭烂婊子,再多吭一个字我便先烧了你女儿!」
「娘!别---别让他烧我---」尉迟嫣吓得声嘶力竭,不断瞧着母亲惊骇的哭道:「嫣儿害怕哟---嫣儿怕得很;娘啊------」
刘备哪不清楚张角的诡计,但处此窘局偏又苦无对策;所以当张粱作势往女孩桩底点火的时候,他想都不想就喊说:「住手!我答应你即是。」
「大哥,不行!」关羽一把拉住了兄长劝道:「您乃万金之躯,如何可冒这风险?」在他旁边的张飞也急忙着阻止说:「对啊!那不过是两个局外人,大哥您却是咱的精神支柱;要是有啥闪失,叫大伙怎么办?」
忽听「嗖」的一声,赵云紧扣之疾射羽箭已使张粱的火把脱手飞拋,四散星沫更溅得周围人等赶忙跃避---;放下「追影神叠弓」的赵云此刻便单膝跪諫着道:「兄长不可自陷险境,某愿以身代之!」
看关羽、张飞亦跪下力劝,他终于明白歷史上那幕为携民避祸致惨遭曹军铁骑追杀的无奈;鼻头泛酸的刘备就搀起了三人说:「备知道眾贤弟的心意,但尉迟姑娘因我等而遭难,刘某决不能贪生坐视。」
接着将骆红莲那份誊製地图付予赵云贴身收藏,刘备即交待他们道:「此物和传国璽二者皆与汉祚息息相关;备若有不测,诸位务必忠心辅佐大皇子宾服四夷,令各州百姓得以安居乐业,恢復我大汉的太平盛世。」
关、张、赵三人见他义无反顾的走往岭间桩檯,心中虽甚痛苦却也无计可施,便不禁急得面面相覷;而黄巾教眾则一边提防着赵云那百步穿杨的神箭,一边邪狞眈瞧已束手就缚的刘备,张角甚至还得意洋洋的传令说:「三弟,先把姓刘的两条腿先给为兄卸下了,然后再绑他至木架上受刑。」
张粱闻言即拎着「唤雷金刀」,恶狠狠斩向刘备亦遭绑紧的下盘!
和桩上悲泣的尉迟玉对望了一眼,他便咬紧牙关等挨刀子------。
「俺周仓看不下去啦!老裴,跟着我救人去!」当刀锋堪堪沾衣的剎那,张宝身后一名脸色淡黑的虯髯壮汉忽挺着「紫燄枪」挡架这记狠招,另一个白脸汉也挥着一桿「浑铁枪」切进了黑白二无常之守戒范围;只是二者与对方实力均差数筹,名叫周仓之虯髯汉犹可抗衡张粱的几式快攻,然而裴姓汉子在应付「黑无常」柳欣及「白无常」归志杰的铁鍊夹击就明显有不殆之势,若非持「巨霆鐗」之张宝及渡劫那十八名舞「月牙铲」的罗汉为了要阻截关羽三兄弟和护卫张角而未曾与役,否则左支右絀的他可能老早即死于这满佈高手之绝命杀阵中。
「元绍兄勿忧,唐周来助你一臂之力!」语罢,一个自报姓名且使「猎虎叉」的汉子便在裴元绍头颅差点被捣烂之际惊险格开双鍊;不过这亦仅暂缓现场的危机,因张宝不久已在兄长示意下提鐗走向手脚均已缚上绳索的刘备,打算先解决掉他这心腹大患。
「姓刘的,咱『帝君』大哥说不用等上桩了,要我立刻送你上路,你就乖乖认命吧!」面露狞笑的张宝讲完,鐗端已往他天灵盖狠狠砸落!
此时的周仓、裴元绍及唐周皆已陷入苦战,关、张、赵三人也给「弥勒宗」所属牢牢缠在十馀丈远的距离,刘备动弹不得之馀只有闭目待死的份;不过这时候,却忽闻一个相当耳熟的嗓音拦鐗喊道:「慢---慢着!」
接下来即是重兵器交错的沉闷巨响;免去劫厄的刘备忙转头去瞧那搭救自己之人,居然便是曾在糜府饶过性命的「截天夜叉」何曼。
不等张宝质问,脸罩寒霜的张角已离座扬起手来厉声斥喝着说:「先是『五岳督尉』周仓及我门下『神将营』的弟子裴元绍、唐周企图临阵通敌;现在,就连你这已遭贬为地狱恶鬼的何曼,亦要随着他们来反我吗?」
「帝---帝---师尊,刘使君他---他仁厚重诺,又善待---善待百姓;这样的好人,我不能让你杀了他------」何曼笨拙的支吾辩驳道。
「狗屁!你怎知道这朝廷鹰犬仁厚重诺?」张角不禁破口大骂:「你自徐州返坛后可没再出过城门一步,又从哪里听到他是善待百姓的好人?」
用壮硕的躯体和狼牙棒挡在刘备前面;儘管有些怯惧,但鼓起馀勇的何曼仍囁嚅回答说:「小的回总坛前曾---曾绕至兗州老家一趟,才晓得家乡因闹旱灾断炊,我那五岁多的么儿竟让兄嫂卖给了人贩子,而且还转手到了上党郡;后来小的听尉迟娘娘要去那里公干,即託她代为打探我儿子的下落,方知刘使君已藉官府的力量把他安顿在该地。」
艰辛吞了口唾沫,何曼续道:「刘使君虽是皇帝亲信,可丝毫不像那些表里不一的狗官只会搜括民脂民膏,忙着中饱私囊,他是真的让百姓有饱饭吃啊;而这样的好人,我怎能够---怎能够让他死在你的手里------」
气极反笑,推开身前教眾的张角便以狠厉口吻呛问说:「你真的认为单凭尔等之力,今天就能阻止得了我杀刘备及尉迟玉母女俩吗?」
他刚要亲手毙敌,突闻右侧林区一声礮响,然后自家兵卒即在应变不及中被斜刺一队劲旅衝得七零八落;同一时候,更听那又是一箭震飞张宝偷袭鐗刃的勒马大将持戟朗喝道:「妖人休得猖狂,并州吕布在此!」
见来者竟非是预料的己军将领,而是在晋阳城刚败于己手的吕布,刘备内心的讶异可比适才震悍还多了数倍,剎那间不由得愣在当场;瞧死对头并无欣喜之色,张角便猛一咬牙说:「贼廝鸟!麾下走狗来得恁快;不过如今纵集千军万马,谁都别想救得了你!」
此话甫毕,半空骤传一阵沧桑的声音道:「那么---若再加上为师呢?」
接着,另个使刘备险些脱口呼唤并俯身拜见的熟悉语调也问说:「张角,你三兄弟要是还嫌『南华老仙』不够份量,何妨把贫道亦算了进去?我左慈也早就想领教一下,你们已将『太平要术』到底练到了什么层级了。」
石坪上兀在廝杀的眾人闻言不禁全部罢斗;心中大定的刘备昂首看去,果见仍为青衣藤冠的左慈已和一位童顏鹤发老者正缓缓飘落于地,即忍不住开心的道:「左老师,好久不见,可真想煞晚辈了!」
先歪着头瞧了瞧他,左慈隔了一会才微笑的嘉许说:「你这娃子很好哇,确实没令贫道看走眼;虽然还是有些婆婆妈妈的妇人之仁,却不失为有颗侠义之心,怪不得一大堆热血之士抢着要来救你呢------」
讲着讲着,这「凌宵宫」主人一隻手在远远比划中,竟如同利刃般陆续割断了刘备手脚上的麻绳,而何曼亦忙着去救下尉迟玉母女俩。
张角却对那一切视而不见,双目只愣愣的和南华老仙互望着;良久,他方沙哑的问道:「师---师父,您老人家怎---怎么会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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