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铭回身要走,却听里屋白氏问道:“是铭儿来了么?”蒋铭打帘子进屋,笑说道:“我还以为母亲睡着了。”白氏一见他,就命海棠:“去叫素文过来。”让蒋铭坐,问他今天去了哪儿,都做了些什么。蒋铭道:“母亲有话问我,不知是什么事?”白氏停顿了一下,略略作色道:“我要问什么事,你还不知道的?自然是你妹妹的事。你就这么一个妹子,你俩都是我生的,怎么有事了,你还瞒着我们俩!”蒋铭陪笑道:“不是我有心要瞒着,这几个月,母亲一直病着,我怎么敢说?就是说了,也没什么用处,不过白白的让妹妹烦恼,让您老人家着急。再说了,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白氏道:“那到底是什么事,你快照实说。”这时蒋锦走了进来,说道:“不管要紧不要紧,总要明白了实情,才知如何应对。二哥总不说,我这心里,难免乱猜疑。”蒋铭道:“本来是想跟你说的,可是这些天,你总跟云姑娘在一起,我找不到个说话的空儿。”遂将春天在应天的见闻讲了出来。原来张老爷到应天上任后,两家书信来往不绝。张府来信说,明春三月要张均过来接亲。蒋毅想着女儿终身大事,慎重起见,就叫蒋铭先去一趟,当面做个约定,同时也见见亲家陆廷玺,顺路走一趟货,算是一举三得。蒋铭到了张府,见到张焘,递上父亲书信。直到回客房歇息,一天没见妹夫张均露面,问两旁下人,都是言辞闪躲。心里就起了疑,当晚遣人出去打听,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是张均因为在外眠花宿柳,惹恼了他爹,将他重重责了一场,后来禁足在书院,已经三四个月了。次日,张府尹请去厅上说话,蒋铭隐约问起此事。府尹爽快道:“小儿的事,知道的人不少,料想也瞒不过贤侄,再者,我和你父亲是至诚知交,儿女婚姻大事,岂能相欺?今儿我就将实情告诉你,你回去禀明令尊,该怎么处,请令尊定夺好了。”便命府内金管家陪蒋铭吃茶,将事情和盘托出。原来去年春天,张府大公子,张均的哥哥张垣应召去京中就职,就把家中一些事务给张均来管,不知怎地,张均在外认识了几个帮闲的,引着他去瓦舍勾栏吃花酒,没几回,恋上了一个行院中女子。这张均青春年纪,平时家里管束的极严,从未经过男女之事,一时掉落烟花丛中,温柔乡里,神魂颠倒,流连难返,与那女子好的指天划地,难解难分。那妇人见张均人物风流,耳根子软,又有几个钱,就辖制怂恿着他,挪用了些家资,给她赎了身,私赁了一个别院养着。俩人私下相会,双宿双飞。张老爷公事忙碌,顾不上查问儿子,又没人敢告诉他。这事溜溜儿地过了半年多,家里大大小小全知道了,最后才传到张焘耳朵里,登时气了个死!立刻派人去抄了院子,将儿子重重责罚了一场,关在家里,着人把那女子发落到外地去了。白氏听说完了,问道:“你不是说,见着张均了么,到底他怎么样?”蒋铭道:“走前见了一面,面貌跟上次来没甚差别,只是瘦了些。他见了我,脸上惭愧的紧,问了家中长辈安,也问了妹妹的安,没说别的,我也没多少话说,这样事儿,当着大人的面,又不好问的。”白氏问:“那你看他,对那个女的,可是动了真心了?”蒋铭默然片刻,点头道:“嗯,看那神色,应该是动了几分真情,不然,不至于那等憔悴不堪。”白氏皱眉,手往炕沿上拍了两拍,恨道:“上次过来,我看着他还好,老实本分模样儿,都说他张家书香门第,最规矩的,怎么也闹出这样的事儿!这不是把你妹妹终身误了?这事儿,你爹爹都知道了吧,他怎么说?”蒋铭道:“母亲莫急。这么大的事,我自然都向父亲禀告了,张家老爷也带了书信。父亲看完信,没说什么,只嘱咐我,母亲病着,不要让您忧心。我看父亲意思,婚事还是照旧,想着告诉了妹妹,也于事无补,所以一直没说。”白氏道:“这么说,是没有商量的了?虽说你爹跟他家老爷交情厚,可这日子,还得你妹妹和张均一块儿过啊,”说着流下泪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嫁了这么远,女婿又是这样,可叫我怎么放心,怎么活?”蒋锦一直不做声,见母亲哭,也把眼圈红了。劝道:“母亲莫要急,要是母亲再病了,我就更不知道怎么处了。女儿虽软弱,也不是任人欺的小孩子,到时候,到时候自有法子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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