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月影看了看屋子里,怪不得沈清起今天一整天都半躺在炕上发愣。霍齐和瘸马到底不太熟络,不好和他说这些,又怕会被沈清起知道继而勾起他不必要的哀痛,于是,他只能偷偷来和辛月影说此事。辛月影点点头,在瘸马走之前告诉了他这件事。今天沈清起格外安静,辛月影照常和他说话,他也是回的,但却是那样的魂不守舍。夜里,辛月影爬到炕里面去,沈清起已经歇下了。她悄悄熄灭了窗台的小烛灯,躺在窗下,两只眼睛望着房梁。夏嬷嬷,她好像是记着这个人的,后来的沈清起得了权势,架空了皇帝,他大兴土木,盖了一间祠堂,里面还有一座夏嬷嬷的神位。当时还有人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昔日的乳娘竟然都放进祠堂里去了。但奇怪的是,那间祠堂的牌位好像还有个牌子,那个人的牌位和夏嬷嬷一家三口摆在了一起。至于那个人是谁辛月影就真的想不起来了。这一段她可能当时没有认真听,她努力的回忆着,直至夜深还没有理出头绪。“不要不要”沈清起的声音打断了辛月影的思路,她坐起身,将油灯点亮,借着稀薄的光亮去看向沈清起。大卸八块沈清起紧闭着双眸,攥紧了拳头,他的剑眉紧紧蹙着:“不要不要!你给我站起来!”他做了噩梦。辛月影忙去推他:“沈清起!你醒醒。”他陡然坐起,那盏烛灯照亮了他苍白的脸。他发现是一场梦,脸上没有丝毫的放松,那双黑冰似的眸子,反而盛满绝望。他一向挺得笔直的脊梁此刻微微弯了下去,用手死死的摁住他的膝盖,手背里露出根根分明的青筋。这可恶的病痛总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趁人之危。双膝的痛意使得他昂起头颅,他死咬着牙,不肯吭出一声。“是疼么?不能这样摁着,老马说如果疼的时候让我给你摁穴位。”她慌张的挪到他的身畔,两只手去摁动他的膝盖。沈清起蓦地握住她的腕子,他轻轻一扯,辛月影便撞进了他的怀中。他死命的抱住她,整张脸惨白着,浑身冷得像冰,犹如一只神魂晃荡的孤魂野鬼极力的吸取着人间阳火。辛月影感觉到沈清起的全身在颤栗,因为身体的疼痛,因为心口的疼痛。他活着,所有人的惨痛幻化成大山,尽数压在他的身上。辛月影镇静着直起身:“说出来!别自己闷在心里!”她挺直了身,捧着他那双毫无血色的脸,几乎是命令的语气:“别自己沉浸在无边的苦闷里,我在,你可以说出来,说给我听。”他凄声开口:“我梦见我重回被敲碎双膝的那一天,我被他们牢牢的捆在木架上,他们手里拿着冰凉的刑具,对面跪着我的弟弟。他们在笑,指着我威胁着弟弟‘你学声狗叫,学声狗叫我们就放了你二哥。’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弟弟像狗一样的跪在地上。弟弟叫得越大声,他们笑得越得意,我疯了一样朝他嘶吼,让他站起来”“弟弟目睹了我被人拷打,当天夜里禁不住打击,触壁而亡。他被人发现的时候,脸已经撞得难辨五官了。”他哽咽住,最终失控:“云起当年才十二岁啊!他才十二岁!!!”他凄声不知在质问谁。最终泄出满腔激愤,一切又渐渐趋于安静。他苍凉的脸近乎于木讷的神情。他像是被掏空了魂魄,只剩下一副行尸走肉。辛月影僵立着,她放开了手,直勾勾的望着沈清起。云起沈云起!对,他的三弟是叫沈云起。书中,沈清起把沈云起的牌位和夏嬷嬷的儿子放在一起,他当时疯了一样把一个男人揪到牌位面前,他对那个男人说,拜你所赐,夏嬷嬷的儿子白替云起死了。沈清起当时在歇斯底里的狂笑。他笑够之后,去问那人:“你叫小八?那么我将你大卸八块,会不会很趁你?”小八,对,小八就是刀疤。可他为什么会说夏嬷嬷的儿子白替沈云起死了?辛月影目光一动,沈云起触壁是真的,但是他当时很可能没有死。他的尸体被换走了!换成了夏嬷嬷的儿子。那为什么会把刀疤大卸八块?夏嬷嬷他们很可能不是遇到了海风,是遇到了强盗!之后,牛家沟惨遭马匪洗劫,事情闹大了,县令最终狠下心派人去剿匪,因得人手不够,刀疤也跟着去了,待得剿匪成功之后,他把马匪的奴隶转手卖给了人牙子,或许沈云起遭遇到了无良买主,因此,才间接导致了沈云起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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