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援军汇集的欢欣鼓舞,并没有持续多少时间中和元年,一月初二这个新年丝毫没有任何喜庆,尤其是对于长安黄巢大军攻入长安后,并没有像人们想象中那样大开杀戒,恰恰相反,黄巢严格约束军纪,除了对宗室贵族、世家豪门外,其余士民均秋毫无犯。由此也能看出,黄巢本人,还是有极大取代唐王朝的野心的。但黄巢本人,对于已经膨胀到数十万的起义军,又有多大约束力呢?郑畋在凤翔重振旗鼓的消息传到长安,刚刚占据唐廷宫殿的黄巢,还没来得及登基称帝,就先立刻让尚让统领大军,继续征伐凤翔。大唐中和元年,一月初三同时也是大齐金统元年黄巢正式登基,进驻含元殿委任尚让、赵璋、崔璆、杨希古为宰相,郑汉璋为御史中丞,李俦、黄谔、尚儒为尚书,方特为谏议大夫,皮日休、沈云翔、裴渥为翰林学士,孟楷、盖洪为尚书左右仆射兼军容使,费传古为枢密使。登基第二日,刚刚被任命为同平章事的尚让,就率领近十万人马,朝着不过百里外的凤翔镇扑来。原本气氛还不错,刚刚聚拢了几万残兵的凤翔镇,顿时变为危地。众将惊骇,那些刚刚逃到凤翔的文武朝臣,更是仓皇难定,直接就打算拔腿继续溜。就在这种情况下,尚让的兵锋距离凤翔还有几日呢,凤翔镇内自己就先乱了起来。有些将领建议,先暂避锋芒,往泾州、陇州方面撤离,等待其他勤王兵马到达,再做打算。有些干脆表示放弃关中,跟着天子屁股后面跑路川蜀算了。甚至还有人建议投降黄巢,以郑畋的地位声望,想必捞个宰相位置并非不可能。听到众人这般言语,郑畋怒气填膺,在众将军议之时,居然被气得晕倒在地,醒来后一时间都无法发声。郑畋年纪不小,而且身体一直不佳,值此怒火攻心,竟然就此卧病,短时间难以视事。就在此时,黄巢的使者抵达凤翔,表示劝降只要郑畋投降,可立即授门下侍郎兼平章事,位极人臣。众将只要愿率部归降的,绝对不负封侯之赏。众将士战心迅速动摇起来监军使,太监彭敬柔竟然直接以郑畋名义,起草谢表,准备让劝降使者带回长安。自程宗楚、李重古、唐弘之以下,包括凤翔镇行军司马宋文通等人,都一时无言,没有出声反驳。又没有人敢把这个消息,告知正在卧病的郑畋。至于李业这种中层军官,甚至是到了黄巢使者入营以后,才知道。中和元年一月初五,监军使宴请全军十将以上军官近百人,准备公布即将降于黄巢的消息。李业也在被邀请之列说实话,当昨日他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是万分懵逼的。不对啊!虽然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他对黄巢起义以及唐朝晚期的历史,只算略有了解。可郑畋这个历史名人他还是知道的而且他还记得,郑畋的坚守最后是成功的,黄巢最后败走长安,被四处云集的勤王军给杀得丢盔弃甲。怎么就投降了?难道是自己导致的蝴蝶效应?可区区一个十将,有这么大威力吗?自己也没有改变过任何历史事件啊。惊疑之中,惶然的不只是他,消息传开后,自己都中军官们,也都各自言语,讨论不绝。李业立即让杨师厚严肃军纪,命众将士不得私下议论,并公然表态,无论事情如何发展,自己都会尽可能保全大家。然后李业就找到了,之前被郑畋临时任命为大军辎重判官的郑洵,打听消息。郑洵也是叹息不断“叔父卧病已有三日,神志稍好转一些,但口齿依旧不清,难以视事。”“彭敬柔又一心要降,军中其他人虽然嘴上不言,但都看得出,心里也有动摇。”“只怕......”李业心中明了,关键还是处在郑畋突然卧病不同于其他寻常文官,郑畋虽不通军事,但在军士之间,却很有威望。盖因其人处事公平,身先士卒,从来不克扣钱帛赏赐、粮草辎重,到任凤翔以后,凡军中士卒用一分,自己就不多占一毫。对于自己不懂的防务统军之事,也善于听取程宗楚、唐弘之等宿将的建议。都说藩镇军将跋扈,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人家世代宰相,名门望族,又是年迈长者,如此礼贤下士,又哪里没有触动呢?若郑畋尚能视事,无论如何,军中大多数人还是愿意抵抗的。但现在郑畋本人也命在旦夕,生死不知,众将士又哪里知道未来何处?李业又请求,希望能否见郑畋一面,却被告知现在郑畋尚在昏迷,没法见人。回到自己帐中的李业,一时也是如所有将士一样茫然。两个义兄弟安抚完士卒,也纷纷来访。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业知道,他们和自己相同,心里无主。符存审不禁言道“子烨,不会真的要降了黄巢吧?”杨师厚倒是劝谏“二位兄长,我听闻黄巢其人,色厉内荏,到长安第一件事,就是搜捕昔年给他主考的官员,且不言对不对,就如此心胸,绝非成大事之人啊。”符存审也是赞同“我以前在河阳当过兵,知道这河南、河北藩镇,其实才是天下强兵,眼下黄巢虽然势大,却未见的能蹦跶多久。”李业心中感叹,但凡历史上能留下名号的人物,脑子都不会差,二人可谓看到的黄巢的许多弱点,以及其必败的原因。“说得对,无论如何,降于巢军,都不是好路子。况且我们兴师南下,不就是为了趁乱取功名吗?怎能半途而废?”“可现在营中汹汹,就算我们兄弟不降,却止不住他人啊”符存审踌躇道李业稍思索,然后决然言“这样吧!明日监军要宴请全军十将以上将佐,二位兄弟是副将,就替我紧紧看住兵马,明日一早,全军贯甲,只等我在中军大帐的结果。”“如若他们果真要降,我一回营,咱们兄弟就带着将士们,马上离营北上,去寻仆射!”符存审闻言拱手,断然道“子烨,还不知那腌臜阉人打的什么主意,此番宴请恐有危险,三弟治军严谨,留守营中足以。明日不若我带刀与你通往!”杨师厚知道自己武艺不比二位兄长,且看住营中同样重要,故而也赞同。李业看着两兄弟,重重颔首次日午后,监军使彭敬柔,宴请全军将佐。李业和符存审,向杨师厚交代完后,一同前往中军大帐。眼见着,门口上百名来自各个不同部队的军官同僚们,已经聚集,正三三两两讨论着,大家都已经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了。帐门口,守备森严一队数十人甲士,持戟肃立所有人,不得携带随身佩刀以外的兵刃进入。就连假装为李业亲兵的符存审,也必须在帐外等候。时间一到众将走入大帐,就见首席除了监军使,以及军中几位节帅外,还多出一个陌生面孔。三十出头的中年人,身着文士服,显得头顶乌纱不伦不类,也不带鱼袋,一看就知道身份。入帐将佐,纷纷向几位上官行礼,但对这使者,有人躬身讨好,有人却是不屑一笑。礼罢,众人各自落座彭敬柔见诸人集齐看向那使者使者拍了拍手,帐后等待良久的十多名仆役,抬着五口大箱子,到大帐正中“嘭!”箱子落地,发出沉闷声响紧接着一一打开光辉灿烂,映照满室全都是金银珠宝,合计恐有数百斤!“这些只是我家大帅(尚让)的一点表示,日后诸位将军投于陛下殿前,还有更多!”那使者笑着朗声道不少将佐,目光已经难以移动。紧接着众人大声议论起来那使者和彭敬柔也不制止,几位节帅也是无言就连郑洵和郑畋幕僚亲信们,虽然面色涨红,一开始还激烈言语,最后也只得长叹跌落在座。而帐中其他将佐,议论声渐渐平息下来,竟是出奇沉默。见此状况,那使者和彭敬柔才放下心来要是所有人都毫无异议,马上五体投地的降了,那才奇怪呢。彭敬柔笑着开口道“既如此,咱们先吃好喝好,明日便请王舍人回报尚大帅!”随即就让准备好的诸多侍女、仆役捧酒上菜李业坐在座中,眼见着酒肉珍馐一一上案,不少将佐已经开始大快朵颐,自己却是难以动筷。虽然才见过十来日,但李业对郑畋这位老相公还是很尊敬的。看到对方一腔热血最终付诸东流,心中不免唏嘘再加上作为后世人,以及宗室身份,他对大唐还是有些感情的。可如此状况,却也只能独坐叹息罢了,等酒宴过后,明日一早,自己就带着弟兄们开拔北上吧。就在这万马齐喑之时,席中一名已经饮酒正酣的将佐,大声出言道“既是酒宴,怎能没有舞乐啊!快上舞乐!”大概是发了酒疯但也让不少兵痞们哄笑起来“对,焉能没有舞乐啊”彭敬柔本还有些紧张,闻言也是释然笑道“是矣!来,让营中女伎舞乐!”过了一会儿,二十多名战战兢兢的进来都是彭敬柔平常豢养,专门用于酒宴助兴的舞乐大帐内顿时热闹起来,就连上坐的程宗楚等节帅,也稍稍释然,开始捧杯可等了良久,舞乐却仍未开始彭敬柔皱眉喝到“怎么回事?”一问之下,才知原来豢养的乐手竟然逃亡,此时没有鼓乐,如何进行?彭敬柔也是无奈,只好吩咐道“军中不是有军乐手吗?暂时充当一下!”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所谓军乐,就是战时击鼓鸣金之人。但这些糙汉哪里会什么雅乐,为首乐手拱手道“监军,我等只会奏军乐......”“那便奏军乐!”此时其余将佐等得也不耐烦七八个军乐手只好各自摆开架势,鼓乐丝弦起作但当乐声响起,所有人都是一愣倒不是说难听,而是这曲目......怎生如此耳熟啊?那些舞女也是愣住,但这支曲目她们也再熟悉不过,只好相继起舞。随着鼓乐声大作,可帐中却突然安静下来再无刚才的热闹场景坐在上首的几位节帅,纷纷沉默,放下酒杯彭敬柔一时色变,心中大骂,见此情状却又不敢出声那鼓乐峥嵘气概,慷慨大方,丝毫不像是什么用来饮酒取乐的玩物。分明就是秦王破阵乐!不知何时,坐中竟是有人落下泪来曲子进行到一半,乐声慷慨激昂,宛若昔日太宗骑军破阵可大帐之内,满座死寂众人停箸止杯,不发一言,只听闻暗暗抽泣声连舞女都不知发生何事,有些惶恐,动作僵硬。终于,有人打破沉默原是郑畋亲信幕僚孙储在座中泣言“郑公尚在病榻,我等俱皆唐臣唐将,闻此太宗文皇帝军乐,昭陵距此不过百里,却要屈膝投降,有何面目!有何面目啊!”此言一发,不少人随之掩泣这下子,就连那黄巢使者都惊慌起来,正要安抚却忽闻一声爆喝座中一员小将忽得站起身来!一脚把身前案几踢倒,酒水撒了满地朗声高喊“相公尚在营中,我等安能与敌将私相授受!”“相公平日待诸公如何?不告而降,这是大丈夫作为吗!”喜欢太宗之后,再造大唐()太宗之后,再造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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