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那个就是圣母院?”丘平听到远处有人喊。转头看,前方来了一只游船,都是年轻男女,一水的穿着宽松袍子。莫非是哪个修仙团体,或是二次元穿越分支的团建活动?丘平挥手招呼:“各位是去圣母院住宿吗?”一个戴绿色圆框眼镜的男子道:“是。我们从游船码头来的。”“你们的船夫呢?”一般在码头上会有人接应,不会让客人自己开船,“我想起了,你们是莲蓬剧场的吧,应该下午才到。”“我们到早了,自己租了船过来。”丘平笑道:“那你们怎么还回去?”“不还了,我们租了四天,走的时候自己开回去。您是?”丘平本想去县城找乐子,现在改变了主意:“我是圣母院的打工仔,叫我嘎乐就行,我来接你们的。”这些人就像凭空而降,穿着打扮出尘脱俗,进到礼拜堂就脱了鞋子,耐克、彪马、回力、鬼冢虎,整齐地排在门口,一个个赤脚踩在地板上。说话倒是现代人的口吻,也都手机不离手,要不丘平真以为他们是哪个病院集体逃出来的。绿眼镜的叫刚子,是他们的导演和团长,说话有条有理,温和又有分寸。丘平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问道:“你们是来这排练的?”“不算正式排练,我在朋友那里看到圣母院的照片,很喜欢,就带团员来做日常修习。我们练习的时候,状态跟平常人不一样,希望你们能谅解。”雷狗问:“怎么不一样?”“非人的状态。”雷狗一惊:“能不能用普通人能理解的话说?”丘平道:“话剧跟演电影不一样,需要凝练和比较夸张的表达。我明白您是啥意思,没事刚子,你们不妨碍其他住客的话,怎么练都行。”“不会妨碍不会妨碍,有问题你们随时叫停。”雷狗悬着心,关注着剧团的一举一动。前半天他们到处拍照,逗猫女玩,看起来没什么特异之处——除了光脚四处走。北方人对室内鞋有迷之执着,见不得人光脚,聋婆急得打手势让他们穿鞋,也都被无视了。下午时分,情况起了急剧变化。刚子和团员聚在礼拜堂,丘平和猫女蹲在旁边听着。丘平跟猫女说:“他们都喜欢你,你要不要也去演戏?”猫女不愿跟他说话,对他“喵”了一声。刚子开始讲解训练计划。非常简单,每人选择扮演一样物事,可以是一块石头,可以是暴风雨,也可以是被遗弃的洋娃娃。他们在吃晚饭前都必须进入这个角色,抛弃掉“人格”,可以说话,但是要以角色的特质开口。丘平听得有趣,对猫女道:“你说暴风雨是怎样说话的?对了,这事儿你熟,你不就一直演着个傻子吗?”猫女道:“我烧你的头发。”“你烧。我把你面具和画笔全部冲进马桶。”两人忙着拌嘴的时候,剧团的修习开始了。丘平精神一振,觉得整个圣母院都好玩起来,有人演中世纪的盔甲,站在圣母像旁边,拿着不存在的盾牌,一动不动。有人演“我爱你”这句话,每当有人在交谈的时候,她就在旁边跳舞。有人单脚站着念诗,还有一块滚动的石头,不断在院子翻来滚去,惹得哈士奇疯狂拉扯狗绳,吠叫个不停。雷狗的脑袋呼呼冒烟。在礼拜堂,他见猫女跟“蛤蟆”在比赛跳远。那个熊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又摘了个灯罩,演一个银行劫匪;一个“图书馆书架”走来走去,不停打开衬衫说,“读我”。康康被“读我”吓得花容失色,跑到雷狗身边说:“他们咋啦,都疯了吗?”此时圣母院真像个疯人院,人喃喃自语,走来走去。剧团虽然不骚扰其他住客,可是在公共空间做这些不寻常举动,怎么能不引起侧目?雷狗拉住丘平说:“让他们停下来!会吓到人的。”“没事,”丘平托着腮道,“就当娱乐节目好了,多有意思,比讲相声讲黄段子拼盘口水歌有意思。”“不行,”雷狗坚决道:“他们不能正常练习吗?”“啥叫正常不正常,猫女够不正常吧,你不也睁只眼闭只眼。”“两码事,她自己一人,平时是很乖的。而且她是有病,这些人是……是失常。”“艺术就是超越日常,就是不受规矩限制。”“哎,你跟他们一样疯,”雷狗忍不住窝火道:“这是民宿,不是在大学里啊樊丘平!”丘平愣了愣:“你叫我什么?”雷狗脸红了起来,“我说错了……咳我都快被他们逼疯。”雷狗一边用恶劣的语气掩饰,一边落荒而逃。丘平甜蜜地笑了,心道,疯得好,疯得好。大家都一起疯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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