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英明。毕竟是皇子,寻常颜色恐怕还入不了他的眼。只是齐相公性子未免太烈了,那时竟要撞柱自尽,幸好被楼主您拦下来。但若是到时冲撞了皇子……”岚儿没继续说下去,但潘南明白他的意思。若是齐元清届时忤逆皇子,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便罢了,恐怕要叫整个品幽楼为他陪葬。潘南起身,套上墨色薄纱长袍,“走吧,去看看齐相公。”再烈的马只要被骑过一次便会失了野性,品幽楼从不缺心气高性子烈的人,最后还不都是要婉转承欢。室内燃着熏香,陈苦的药气却还是压不住,站在门口便闻见了。潘南推开门,岚儿托着乌木漆盘跟在其后。屋内被指来侍奉齐元清的侍奴琢儿见到两人便起身行了个礼,“楼主。”“庄大夫怎么说?”没等侍奴回答,男人在床边坐下,随手捞过昏睡之人的手腕,青年手腕纤细,尺骨突出,“啧,这般瘦抱起来怎么舒服。”他切了切青年的脉象,“倒是比那日要略好些,这几天药都喂下了吗?”“回楼主,这几日的药,奴都用汤匙一点点喂下去了。庄大夫今晨刚来看过。齐相公是天生体虚,若要长命就得一直温养着,如今久久不醒恐怕是相公自己不愿醒。”琢儿垂头,恭恭敬敬地答道。潘南掀开青年身上的被子,对琢儿道:“往火盆里添些炭。”眼下只是初秋,远没有到用火盆的时候,只是齐元清体寒,潘南才特准琢儿在屋里点了火盆,用得还是上好的银炭,烧起来一丝烟气也没有。琢儿一边添炭,一边在心中暗叹,楼主在齐相公身上花费这般多,到时还不知要他如何偿。他这般想着,就抬眼瞄了一下床边的场景。却见潘南解了青年亵衣的带子,从岚儿端着的漆盘中取过一轮青碟,以羊毫宽面刷蘸着青蝶中的东西涂在青年胸膛上,男人一面刷一面对岚儿道:“哪儿来的兰花香,你闻见了吗?”岚儿先是摇了摇头,过了片刻又道,“楼主,我也闻见了。”琢儿战战兢兢地插话道:“楼主,那是齐相公身上的香气。”“果真?”潘南俯身,鼻尖凑在青年脖颈处嗅了嗅,清幽的兰花香淡淡逸出,“当真是。”他脸上绽开一个笑,明艳得不可方物,他摸了摸青年的脸,自语道:“本想着要纹并蒂莲花,莲花有佛性有气节,最是配他。如今想来,该纹兰花才是。”他从乌木漆盘中取出银针和一碟血红的染料。这并不是普通的染料,而是朱砂混了红睛白羽的鸽子血。用这种染料纹身,伤好之后平时看不出痕迹,而一旦情动之时体温升高就会逐渐显现出来。潘南以银针蘸着染料扎在青年的胸膛处,原本昏睡的人颤了一下,眼皮翻动,有清醒之兆,他却全然不顾,一针又一针地戳了下去。青年身上出了层细汗,即便在昏睡中挣扎也愈来愈激烈,口中喃喃着说“不要……痛……”之类的话,偏偏他身子弱,即便用了全力挣扎、痛呼,却仍是像幼猫似的软而无力,怎么躲也躲不开。旁边一直安静守着的琢儿看着这场景倒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由出声道:“楼主,不如多用点麻药。”说完这话,他便自觉失言,埋下头不做声了。“已经给他抹了很多麻药了。”潘南倒没生气,他已经勾了两朵兰花,一朵在左胸,呈盛放之态,另一朵在右侧肋骨处,半开半闭,他手中不停,继续刺出兰叶的形状,“齐相公好娇气,这点痛都受不得。”他想起从前自己刺青时,那时没用麻药,一副牡丹春色图整整刺了半日,也叫他生生忍下来了。他从回忆中抽身,却对上了青年湿润的眼。齐元清显然是被痛醒的,他头脑还是昏沉的,又被胸口的刺痛拉回神智,想起昏迷之前的事。“这是在做什么?”青年抿了抿唇,脸色白得吓人。他环视了一圈,见屋里有三个人,便知道凭着自己的身体,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得。“刺青。快结束了。”潘南垂下眼,手下动作更快了些,不一会儿便结束了这副幽兰图。齐元清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真正听到答案时心还是往下沉了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战犯俘虏面上刺青便是为了使之蒙受耻辱,如今在自己身上刺青,不明摆着说明了自己如今娼妓的身份。他早该在那时一头撞死,而不是苟活到如今遭受这些屈辱。潘南抬头见青年面如死灰,心中有了些猜测,便道:“你不必多想,身上刺青作画,也算是雅事一桩。更何况你如今入了我品幽楼,便要同过去做个了断。”“你自带兰香,花名便叫兰辛公子如何?”见青年不答话,男人也不恼,反倒笑着将青玉罐装的药膏递给琢儿,“涂在伤口上,一日两次,仔细护理着。”琢儿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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