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喝点汤暖暖胃吧。”张姨将盛好的汤推到顾良忱面前,在她对面坐下,“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想。”顾良忱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啜了口汤便顿住了。张姨道:“我先帮你把剩下的汤放在冷藏室,你饿了记得要喝,尽量不要放太久。”顾良忱还是那副模样,不知道有没有把刚才的话听进去。张姨叹了口气,也不强求。稍晚些时候,张姨搞完卫生回去了。顾良忱枯坐在沙发上,表情依旧凝重。偌大的空间里,她又成了仅存的活物。张姨临走时给顾良忱倒了杯热水搁在茶几上。此刻,顾良忱望着杯壁上映出的自己,思绪渐渐飘远了。四年里,很多记忆都被时光抹去了细节。过去遇到的人,顾良忱本准备一辈子封存。她曾强迫自己遗忘,强迫自己释怀,但关乎余温沁的事情一旦被提起,再坚固的闸门都会被呼啸而来的挂念和歉疚冲破。曾经无数次亲密无间,将彼此的名字写满未来的爱人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忘记。顾良忱记了遇到余温沁后所发生的所有事情,整个人都被回忆压迫得喘不过气。时光被拨回了大二——那次坡道偶遇后,顾良忱对和大白猫对视的蓝衣女生念念不忘。她本来是画写生作业的,落笔后,纸上却自然而然的浮现了蓝衣女生的身影。室友窥见了顾良忱的画作,她下意识就想藏。这个反应明显不对劲,整个寝室都轰动了。美院的学生对于同性恋的态度很开放,室友都在劝说顾良忱把这幅画挂到表白墙寻人,顾良忱却坚定的拒绝了。她收起了那幅画,另画了一幅风景画交了上去。室友打趣她,说这么做是“私藏爱意”。她那时候还很相信浪漫,总觉得自己会和那个人再次相遇。顾良忱并不喜欢猫,可打那以后,她一有空就往坡道跑。每次出门前都会顶着室友的慨叹精心打扮一番,但次次都会铩羽而归。就这样等待了好几周,顾良忱终于和余温沁碰上了。大学时期的余温沁很内敛,内敛到有些社恐。两个人一起投喂了好几周的猫,余温沁才敢主动和顾良忱说话。顾良忱笑得很灿烂,终于开口要了余温沁的联系方式。余温沁腼腆的笑着,笑容在秋日的暖阳下显得格外温柔。她的温柔像是洁白的羽毛,轻轻刮蹭着顾良忱的心尖。直至现在,顾良忱都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余温沁更温柔的人了。从回忆重抽离时,顾良忱才发现自己早已红了眼眶。她嘴唇翕动,无声的念着那个放在心尖名字——“余温沁。”思忖了许久,顾良忱给许久没有联系的大学同学发了消息。她询问了列表里仅剩的自己和余温沁的共同好友,最终一无所获。大四时顾良忱家中出了变故,她和余温沁分手,选择休学一年逃避。一年后,所有人都说余温沁考研去了别的城市。自此,她就和余温沁彻底失联了。故友对于余温沁的印象也仅停于此。顾良忱挣扎了许久,决心去隔壁看看。太阳光在午后破开了阴翳,张姨打扫卫生时把窗帘拉开了。灼热亮白的光照了进来,令顾良忱微眯眼睛。坚定了拜访隔壁邻居的决定后,顾良忱生出了种“近乡情更怯”的惴惴不安。她在家中踱步,眉心和太阳穴似是被一条细线绷着,精神高度紧张。已经许久没有正式出过门的顾良忱换了更正式的服装,纠结了许久化了个淡妆。钟表的指针来到了“5”,太阳不知不觉间敛去了光芒,低沉地挂在地平线上。全身镜前,顾良忱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自己,整理了好几遍衣服的褶皱。她阖上眼,再一次思考所有的预设。如果开门的不是余温沁,她反倒能松一口气;如果开门的真的是余温沁,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退堂鼓再次在顾良忱心中敲响。耳边有两种声音,一种在劝说顾良忱放弃,维持现状,一种在鼓励顾良忱前进,不要加深遗憾。这两种声音在顾良忱耳边吵闹了许久,最终鼓励的战胜了劝说。顾良忱拭去掌心的冷汗,指尖探上了门把手。开门的刹那,渴求的心声更加喧嚣了,她对于自己的选择也更加坚定了。她其实是有些期待的,只是这份期待被对于未知的心慌冲淡了。从前的503因为闲置,防盗门上被贴上了许多广告,现下已经被清理干净。贴近503室被锈蚀得松垮的护栏也被邻居加固了。小巧的木制鞋柜被摆放在一侧,门口也放上了簇新的踏脚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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