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音换上男子道袍,头戴幅巾,乍一看像是个小郎君,但定神一瞧,还是能瞧出女子的形体容貌。她在玉箫的遮掩下,溜出园子。后门停了一辆马车,她刚迈上踏板,车帘后便伸出一只苍白消瘦却十足有力的大手,擒住她的腕骨,将她拽入车厢。车帘紧闭,黑暗中,男人的呼吸喷在她的面颊,两张脸相对,李妙音辨出了他身上的气味,沉香、檀香、草果、白芷与丁香,微微发苦。他抱住她,搂在怀中,头低下来,埋在她的颈窝。李妙音心尖颤动,一下软化了。她胳膊环住他的肩膀,彼此相拥着,缠在一起。她问他,你要做什么?他笑着吻她的眼角,说,带你去看戏。马车开了,行到阊门外,他牵她下马,改坐游船。月亮已经升上来。十六夜的圆月,月光透过两岸交错的树叶,漏到河面,波光粼粼,疏疏然如残雪。李妙音已记不清上回夜游是什么时候,大约是六年前的上元夜。她穿着一袭白衣,映着花灯,乌黑如云的发髻间斜插两支点翠蝴蝶头花,脖子上、手上都缠着一串翡翠珠,随范启元穿梭在拥挤的廊桥。她探出半个身子,望向岸边。因是有集会,河岸挤满了游人。名士大夫,布衣匹夫,戏婆乐师,娈童美妓,鱼鳞般密密排列着,鼓吹铺开,管弦丝竹之声催得红尘颠倒。李妙音望着,灯火在面颊跳动,分不清是梦是真。船舱内备了酒水。他给她斟酒,递到唇边。她托着他的手腕,一饮而尽。美酒入喉,凉凉的淌入胃里,径直烧了起来。李妙音耳根发热,坐在摇摆的船舱中,莞尔一笑,继而勾手牵住他的衣袖,拿它来擦嘴。范贞固给她又续了一杯,嘴对嘴喂过去。他的唇很凉,李妙音含住,忍不住咬一下。他蹙眉,连带那一粒小痣也上移。她见状,咯咯直笑,夺过酒杯泼过去,他衣襟湿了。几杯烈酒下肚,神志逐渐远去,飘飘然在游船中摇摆,真有了些超然物外的错觉。游船晃悠悠开到尽头,停舟系缆。他们没去戏台前,而是停在对岸。远处,笙歌吹响,古琴、琵琶、曲笛、唢呐、三弦依次响起,灯火连成一片金光,浩浩荡荡地铺开,伶人登场,咿咿呀呀地唱起曲调,鬓边珠翠摇摆,演的一出《昙花记》。李妙音扶着垂柳,踮脚眺望,远处的戏梦一般在她眼中闪烁。她转头,同范贞固道:“离得这般远,什么都瞧不见。”“不碍事,我借他们的曲,唱给你听。”“你真要演?”李妙音慢慢滑落在柳树下,开始醉了。“为何不可?”他反问。李妙音仰着脸,笑骂道:“疯子,坏东西,自甘堕落。”范贞固闻之,展扇,苍白的脸映着泥金洒金扇的金光,笑意妩媚而风流。只见折扇扬起,他提起衣摆,折腰回旋,唱到:“悲来有今夜。运去没明朝。恩情那得恋。歌舞为谁娇。容华谢桃李。憔悴掩蓬蓄。恨无情抔士。断送几英豪。今古价有谁逃……”唱罢,他牵起李妙音。一轮圆到鼓胀的明月下,范贞固开口,话音藏在婉转的乐曲中。“夫人,”他头一次这般叫她,“我们逃跑吧。”话音方落,摇橹击碎了月亮。一艘游船驶出内城。“多好的月夜,”孔怀英望着水中的倒影,感慨。他伸手探入河水,捞了几下碎裂的圆月,又抽回来,看向对面的魏子安。“子安,若不是你,你我还瞧不见如此好的月色。”魏子安微微笑一下,没说话。几日前,他按照孔怀英的吩咐,重新检查佛寺的那具尸体。和初检结果差不多。脸面、胸前、腹部完全腐烂,浑身没有骨伤,也不见明显的中毒反应。直到剖开面部,并将手头的四具尸体一起比对,魏子安才发现了些许异常。在死者鼻腔的顶壁,有一处红豆大小的伤口,贯穿了皮肉,一直延伸到脑髓。伤口前细后粗,似是被人用铁钉钉入过。但铁钉只有尖端锐利,中端与尾端粗细一致。魏子安久久盯着伤口,忽而灵光一闪,连忙将其与王公子的尸体比对。当夜,他买来几块猪肉,去了孔怀英家中,又问姜月娥借来金簪。两人以猪肉为人的皮肉,先用钉子钉,再用金簪钉,反复实验后,他们将创口拓印在纸上。魏子安望着两团形状不同的墨迹,叹息道:“土坑挖得那样浅,又是以倒栽葱的样子强塞进洞口,行凶者必然为女子。若是追债的匪徒,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人绑起来,扔到山林里喂老虎,官府还更难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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