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长在日光和雨露的浇灌之下,每一个人都在关心她、爱护她,于是在她眼中,世间美好广阔,天地任她翱翔。她的面前似乎是无数条康庄大道,她可以选择任意一种人生的轨迹,而在她身后,永远有许多人温柔注视她。她得到的温柔实在是太多了,于是对她而言,温柔和善意,也是可以随手施舍出去的东西。他的辗转反侧、彻夜思索,和她的随手施舍比起来,显得多么可笑和沉重。他不愿意让自己显得如此惹人悲悯,于是打算离开她。那时苏绾绾已经七岁了。宫宴上,一个宫女端错茶,挨了罚,脸上都是巴掌印和血丝。没人在意这样的小事,他因为看见她,打算提早离开宫宴,却在寂静无人之处,看见她悄悄给宫女递膏药。“消肿止痛的。”她这样说。宫女问她的名讳,她并未回答,挥了挥手便离开了。司马昪停住脚步。她的气质天真而明亮,廊庑悬挂的宫灯柔和洒下光线,笼罩在她身上。他望着她的背影,随后盯着她襦裙上红绫金线的织绣发呆。真是奇怪。四岁那年,他被三皇子打得浑身都是淤青,去寻生母,生母却只是担心他遮不住伤口,会遭致父皇的厌弃。“听闻圣人最不喜无力反抗的皇子了。”身为宫女的生母,这样絮絮道。九岁那年,他被大皇子和三皇子推进池塘,十几个宦者宫娥在岸边冷漠凝睇。他仰视着十几道漠然的视线,一个人从水中慢慢爬出来。无数个这样的时刻,构成了他对于过往人生的全部记忆。在那些时刻,他眼眶干干的,只觉得浑身上下冰冷无比,心中有尖利的怨恨冒出来。此时他却在原地驻足,为这份他毕生不可期待的、随手给予的善意。尽管只是给予一个无人在意的宫女。隔几天,司马昪去苏府找她,看见她在读书。他停了片刻,说道:“你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你的阿娘快要死了。”苏绾绾皱起眉,抬脸看他。“我第一回见到她时,她的面色就很苍白。上一回我去苏府,她的声气明显孱弱许多。她在喝药对吗?你或许已习惯了她屋中的药香,她大约对你说过这些都是小疾。但是,扶枝,在宫中,只有快要死去的妃嫔才会频繁喝药。”这是他对她说过最残忍的话,也是他们相识两年多以来,他最真诚的话。他们两人最终不欢而散,司马昪牵了牵唇角,在心中嘲笑自己。就连施以关爱和善意,都是需要天分的。他分明只是想要像她一样和善,为何话说出口,却变得如此难堪?关爱和善良,似乎比恶意更让他不自在和难以忍受。不过,她的父亲显然对她并不上心。她将失去最强有力的保护者,她很快就要变得和他一样了。他冷眼旁观,看见她磕破了额头、流尽了眼泪,看见她沉默地伫立、孤独地发怔,看见她遇上了一些永远不可能喜欢她的人,一些不明不白的恶意、突如其来的背叛、精心编造的谎言。她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她更冷漠,会衡量出手的必要性,但在最关键的时候,她总是会向他人伸出援手。她的才华开始崭露头角,她的智慧帮所有人过得更好。司马昪知道他们在哪里不一样了。他预设每个人都即将背叛他,而她则预设每个人都如同她一般美好。这个世间的芸芸众生,到底是怎么样的?他忽然不知道了。她一年一年长大,那张脸笑起来时,仍旧让他感到温柔;不笑的时候,竟然让他觉得清雅。他喜欢她的模样,无论她笑还是不笑。然而,当她总是对着林家小娘子微笑的时候,他心生不喜,让林家小娘子跌入池塘。苏绾绾跳入水中,将人救出来,很快查到是他做的事。她问:“殿下何故如此?”“我只想看见你对我笑。”司马昪说,“她死了,你便不会对她笑了吧?”苏绾绾面色发白,他忽然意识到,这件事似乎做得不对——哪里不对?他想了想,觉得或许应该遮掩得更好一些。他努力转圜,但苏绾绾还是疏远了他。无妨。司马昪想,等他势力再大一点,他便求圣人赐婚。阆都出现了一个叫郁行安的人,司马昪的势力也越来越大。他已经习惯了杀人不脏手,每当他认为自己瞒天过海时,便会看见郁行安平静望过来的目光。郁行安太敏锐了,而郁行安注视她的时刻,也未免……过于久了。围绕在苏绾绾身边的狂蜂浪蝶那样多,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郁行安那样带给他强烈的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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