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休息室，那简直就是赵星川的第二个家，是一套完整的公寓，就在办公室隔壁。

“行了。”

赵星川挥挥手，林容容离开之后，他又坐回了办公桌前，手机上显示时间为23：03。

没过一会儿他就发现自己的视线又开始模糊，眼睛发酸。

果然已经到了极限，他回到休息室，躺在床上，身体被冰凉光滑的布料包裹，昏昏沉沉的闭上眼，却怎么都没法陷入更深层的睡眠。

他翻了个身，耳朵在枕头上压着，他又觉得不舒服，仰躺又觉得被子闷，最后他实在是睡不着，脑子里开始冒出任何他能想到的东西，就像俄罗斯方块一样沾满了他的整个大脑。

最后他翻身坐起，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随身的小药盒，就着水吞了一片。

半个小时之后，终于在药力的作用下，他陷入睡眠之中。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他和江明弈的初见。

在梦里他也很清楚，江明弈已经离开华国三年了，算来现在已经二十四岁，不知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他和江明弈相识于一场生日宴，那场生日宴无聊至极，在那个晚上，只有江明弈是值得回忆的。

那时候，少年才十九岁，赵星川也才二十刚出头，刚刚进入山川集团，去那生日宴完全是想打开自己的交际圈。

到了中途，江明弈拿着小提琴站在宴会中心演奏了一曲，要是回忆停在这里，赵星川对江明弈也就仅止于欣赏，但之后的一切，让他再也忘不了江明弈了。

当时的赵星川年轻气盛，虽然有心扩大交际圈，但却不耐烦在社交场合和别人说些废话，他终于忍不下去的时候，借口离开了大厅，想到花园里找个地方躲懒，园中有些假山水池，水榭亭台，他远远地听到一阵琴声，知道是江明弈在那儿拉琴。

他走过去，绕过几丛茂密的竹林和灌木，琴声从假山迷宫中传来，他走进去，仲春的晚风拂过，在宴会中饮的那几杯薄酒在赵星川胃里蒸腾，化作暖热的呵气和迷一般的寂寥。

他绕过几道假山，在狭窄的过道上蹒跚，脸颊蹭过假山缝隙里种植的鸢尾和铃兰，弯腰躲过撩人的藤蔓。

他以为寻不到那琴声所在，但就在下一刻，视野骤然明亮开阔。

原来在假山迷宫的中央有一座汉白玉墙，墙脚长出一株蔷薇，已有了年岁，枝条茂密，粉白的花朵攀墙而上，在月光照亮的汉白玉上迎风摇晃。

江明弈就站在漫墙的蔷薇花下演奏，下巴枕在琴上，闭着眼，修长手指深情的揉着弦。

青年玉树临风，皎如明月，他那样的人应该已经享受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可他的琴声却那么孤独。

心跳加速之下，赵星川一下子醒了酒，他站在那儿听江明弈把曲子拉完，忍不住出声赞美：“你拉的真好。”

江明弈骤然睁开双眼，如同梦醒，眼神冷清。

“谢谢。”

说完他就要走，赵星川追上去，想尽一切办法搭话，套近乎。

从那天开始，赵星川凭借着和江明弈部分重叠的社交圈一步一步靠近他，还借着公事讨江明弈的父母喜欢，成了他们家的常客。

江明弈起初对赵星川的追求无动于衷，后来慢慢习惯了他的存在，开始对他降低警戒线。

他们变得非常亲密。

江明弈二十一岁生日那天，赵星川几乎是在江父江母的支持下向他求婚。

可江明弈却说：“我不会答应你的，我只想好好拉琴。”

说完这句话之后江明弈就出了国，换了联系方式，就连江父江母也说他们无能为力，江明弈铁了心和赵星川断掉联系。

一晃三年过去，江明弈音信全无，赵星川如今想起他来，又爱又恨，那两年似乎已经耗尽了他的热度和激情，那之后，也有人让赵星川心动过，但那不过是片刻。

赵星川睁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只前进了三个小时，安眠药失效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昏沉的脑子里却忽然冒出另一个人来，卓辰。

从医院那天早上开始，他就再也没见过他，那青年虽然说要还他钱，但直到此刻还一点音信也没有给他传过。

虽然早已想到这个结果，但真的得到答案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本自己是抱着希望的，他希望卓辰和肮脏不沾一点边。

现在想来，不过是一个酒吧驻唱，能指望他有什么高尚品德吗？他想起林容容的话，“也许他们和一些灰色产业相关。”

灰色产业。

赵星川想起卓辰那双和江明弈相似的琥珀色眼睛，又想起他慵懒性感的歌声，还有杳无音信的承诺。

心绪平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