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到会客室的，狱警送上温热的茶，不见得是什么好茶，但茶香冲淡了潮湿阴热，令人精神一振。

然后段瑜被带进来了。

他是低着头进门的，我目不转睛也没有看清楚他的相貌，但那青青的光头，在暗淡的光线下分外地触目惊心。

狱警去了他的手铐，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房间里现在只剩下我、导师与他了，没有警察在场。

这是导师一贯的要求，他见的是病人并不是囚犯。

&ldo;段瑜，过来坐。

&rdo;导师手指着面前的沙发呼唤他的名字，自然的就像叫自己的学生。

段瑜抬起头，一脸的错愕，看清楚导师是个陌生人，错愕更盛。

但他还是走过来了，起初的脚步有些迟疑，是小步，然后变成了大步，三步内走到沙发边，毅然地坐下。

我与导师相视一眼，他的举动显示出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完整的清明。

现在，这位杀死亲爱女友，并煮熟吃掉的嫌疑犯赫然在我面前。

他的脸瘦削而苍白，看来是监狱生活的结果。

目光十分平静，并不回避我们的视线，相反，他打量着我们，眸子里透出一股专注的神色。

如果蓄上头发，如果脱掉囚衣，他也就是大街上随手一抓一大把的青年人。

半晌，他的嘴角微微一撇，不屑地说：&ldo;你们又是什么精神病专家吧？&rdo;他毫不掩饰内心的疲倦、厌恶。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在那份警方的资料里有着十几份精神鉴定报告，可想而知这位年轻人在一年里&ldo;接见&rdo;过多少位专家。

不过他对我们有明显的排斥心理，这不是好事情。

&ldo;放松点，年轻人，只是聊天。

&rdo;导师试图打消他的排斥心理，&ldo;下着雨的天气，喝喝茶，聊聊天不好吗？&rdo;

&ldo;不好。

这样的聊天，一点也不愉快。

&rdo;段瑜的表情忽然变得暴戾，语气也变得急躁，&ldo;我不记得了，就是不记得。

&rdo;无论是谁，要重复那噩梦，都不是件开心的事。

房间里三人都不说话，段瑜呼哧呼哧的呼吸，嘴角扯出一个暴戾的弧度。

不知道为何，我对他油然生起了同情心。

&ldo;平凉的风景很迷人吧？&rdo;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ldo;特别是莲花山。

&rdo;

段瑜诧异地看着我，然后脸色渐渐地变了，青中泛着铁灰色。

他开始翻白眼，双手弯曲成爪，艰难地捧着自己的脑袋，嗷嗷嗷地叫着，叫声凄厉，惨不忍听。

我与导师面面相觑。

马上有狱警冲了进来，从怀里掏出药瓶，手忙脚乱地倒出几粒药丸，纳入段瑜口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倒在沙发上。

苏桐警官站在门口，冲导师招了招手，示意有话要说。

导师出去后，狱警也出去了，房门虚掩上了。

我冷眼看着面前沙发上躺着的段瑜，他用手掩着脸看不清楚表情，胸膛频繁地起伏着。

&ldo;装得挺像的嘛。

&rdo;空气随着我这句话凝住了，段瑜急促的呼吸声也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