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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但她的存在是那么鲜明啊！粉色的旗袍，粉色的胭脂，粉色的甜美的江南的女子，就像永远站在桃花林里等着他为她摘下桃花的那一天一样。她矢志不变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第一次发现自己有这样的幻觉，鲍望春就知道自己心理出了问题，可是这又如何？他问自己，这又如何？黛林的死亡与其说是周天赐跟张大亨开的那两枪，不如说是他背叛她爱上了周天赐脏的那一个事实。杀死黛林的凶手不是别人，而是曾经跟她信誓旦旦要白首偕老的自己！所以，有这样的幻觉又如何呢？他很快就会去找她，这是他欠她的，可是，他却没有来得及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他们总是隔着一个世界静静地对望着，默默无语，谁也，说不出话来。

但是今天，鲍望春清楚地看见眼前，站着一个跟黛林一模一样的女人，就在现实的世界里，他们静静地对望着。

&ldo;你是，&rdo;女人轻声细语又胆战心惊地用带着一点日本口音的中国话问，&ldo;鲍，望春先生吗？&rdo;

她不是黛林，她不是！

鲍望春失魂落魄地看着那个女人，却又强制性地命令自己清醒过来，&ldo;你，是谁？&rdo;

女人颤抖着鞠了个躬，&ldo;我叫抚子。&rdo;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他手里的枪，&ldo;你，不是我们的朋友吗？&rdo;轻声地问，&ldo;他们说，你会成为我的丈夫，是吗？&rdo;

这荒谬可笑又悲哀到无以复加的世界！

一下子理解过来的鲍望春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切。这个女人，这个酷似白黛林的日本女人，显然是日本特高科特地为他挑选的女人，他们企图通过这个女人来控制自己，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个女人训练好送到他的身边，他们却已经在这个日本间谍的据点碰头了。

&ldo;你，会成为我的丈夫，是吗？&rdo;那个女孩子又问了一遍，还是那副战战兢兢，甚至带点怯懦的样子，但她慢慢地似乎高兴起来，&ldo;你会，爱我的，是吗？&rdo;

那一年那一天，黛林站在桃花树下，等着他为她摘来春天最美丽的桃花，那时候，她也是这样问：&ldo;你会，爱我的，是吗？&rdo;

可是结果，他连&ldo;对不起&rdo;都没有来得及对她说。

&ldo;我，看见过你的照片。&rdo;抚子强忍着对枪的恐惧，努力从自己脸上挤出一些笑容，&ldo;你，比照片上，好看。不过，好像瘦了很多……啊，可以先把枪放下来吗？我有点害怕。&rdo;

不知不觉地收回手里的枪，鲍望春依然呆呆地看着她。

&ldo;你是来接我的吗？&rdo;抚子看见他收起了手枪，略微有些高兴地说，&ldo;我不喜欢待在这里，我想回家。&rdo;

&ldo;……回家？&rdo;

&ldo;是啊，我家在北海道，下雪的时候特别漂亮。这里太热了！&rdo;雪白的牙齿咬了咬殷红的嘴唇，&ldo;如果我们结婚了，你会跟我回家去看我爸爸妈妈吗？&rdo;

北海道？不，那里不是中国，对，那是日本！这个女人不是黛林，对，她是日本人！而且是日本间谍打算用来控制自己的女人！

&ldo;鲍，鲍桑，你是来接我去结婚的吗？&rdo;抚子问，粉色慢慢浸染她雪白的肌肤，青春，美丽，娇戆。

&ldo;不是。&rdo;鲍望春的回答带着他自己都不理解的绝望，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是理智决定的结果，他违背不了，可是，可是他不想这样做。

这只是一个幻想着婚姻和幸福的女孩子！他听见自己对自己说，她甚至还不能称为间谍！

但是如果他放她活着，就等于把自己最大的弱点提供给日本人，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多肖似黛林的女孩子被送过来，只是为了迷惑他掌控他，虽然他认为自己并没有重要到这样的地步，可是他也不敢放任这种危险继续存在！

&ldo;诶，不是？&rdo;抚子有些失望，&ldo;那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去结婚？&rdo;她浅笑着问，可是下一刻却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尖叫‐‐鲍望春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ldo;你，多大了？&rdo;胸口闷痛，浑身冰冷，所有的温度似乎都被人从骨髓，从鲜血里抽走，只留下寒意冰冻的世界给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该干什么，但鲍望春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多留一刻，一点点时间，一刻都好！

&ldo;十，十七，明天就十八了。&rdo;抚子抽抽噎噎起来，她不明白刚才已经收起了枪的男人，这个他们说他会好好爱她的男人为什么一下子又变了脸，&ldo;你，你放开我好吗？我很害怕。&rdo;

十七岁的女孩子……鲍望春低声地说：&ldo;对不起。&rdo;

&ldo;什，什么？&rdo;她有些吓糊涂了。

&ldo;对不起，你，过不了，生日，了。&rdo;鲍望春安安静静地说完，扭断了她的脖子，只发出一声清脆的&ldo;咯&rdo;的声音。

&ldo;东卿！&rdo;

就在这一刻，房门猛地被人推开，周天赐冲了进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女孩子，瞠目结舌地看着鲍望春冷静而绝望地扭断她的脖子。

对不起，十七岁的抚子，对不起！

对不起，黛林，对不起！

我给不起你们要的爱情，给不起你们要的婚姻，我只是这世界上的一具行尸走肉，我除了绝望，什么都没有。

所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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