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庄主只道他是客套,打叠精神,勉强一笑,道:&ldo;在下与诸位萍水相逢,极是投缘,本盼多聚几日,非是在下不肯多留诸位,实是归云庄大……大祸临头,要是在下侥幸逃得性命,将来尚有重见之日。不过……不过那也是渺茫得很了。&rdo;说着苦笑摇头,转头向书僮道:&ldo;取四十两黄金来。&rdo;书僮出房去取。
过不多时,书僮取来黄金,陆庄主双手奉给郭靖,说道:&ldo;这位姑娘才貌双全,与郭兄真是天生佳偶。在下这一点点菲仪,聊为他日两位成婚的贺礼,请予笑纳。&rdo;
慕容复见郭靖面色为难,知他不善客套,代答道:&ldo;长者赐,不敢辞。郭靖,你收着罢。&rdo;郭靖道谢收下。
黄蓉脸上飞红,心道:&ldo;这人眼光好厉害,原来早已看出了我是女子。&rdo;
收起顽皮模样,盈盈施了一礼,道:&ldo;我确是女儿身,为方便行走江湖,这才作男儿打扮,庄主莫怪。只是陆庄主怎么知道我们还没成亲?&rdo;
她这天真烂漫的一问问出来,陆庄主顿时窘住,支吾道:&ldo;这&rdo;将眼光求助地投向萧峰慕容复。倒引得二人微微一笑,对视一眼,心道:&ldo;你道还有谁看不出来吗?&rdo;但这话确实无法回答,只好含混过去。
陆庄主拿起桌旁一个瓷瓶,倒出数十颗朱红药丸,用绵纸包了,递向慕容复,说道:&ldo;在下别无他长,昔日曾由恩师授得一些医药道理,这几颗药丸配制倒化了一点功夫,服后延年益寿。咱们相识一番,算是在下一点微末的敬意。&rdo;
黄蓉轻轻&ldo;啊&rdo;了一声,似感惊异。慕容复见他赠药赠金,便知此人已心存死志,不作客套,坦然受了。陆庄主道:&ldo;这里已备下船只,请诸位即速过湖罢。&rdo;语气极为郑重。
慕容复正要答复,陆冠英快步走进房来,低声道:&ldo;传过令啦。不过张、顾、王、谭四位寨主说甚么也不肯去,说道就是砍了他们的脑袋,也要在归云庄留守。&rdo;陆庄主叹道:&ldo;难得他们如此义气!你快送四位贵客走罢。&rdo;
陆冠英转头瞧见他们,怔了一怔,应道:&ldo;是。&rdo;抢步上前,躬身道:&ldo;诸位请随我来。&rdo;
慕容复摇头道:&ldo;不劳少庄主相送,我们若是要走,自己会走。我刚刚已说过了,庄主有难,我们不能坐视。&rdo;
陆庄主微微一呆,似料不到他适才说的竟不是客套话。苦笑道:&ldo;实不相瞒,在下早年结下了两个极厉害的冤家,眼下便要来寻仇,适才我已令犬子将他母亲送走,至无锡北庄暂避。倘若连累诸位贵客,那我心里可是更过意不去了。诸位还是请速速离去罢。&rdo;
慕容复道:&ldo;既是如此,庄主何不也同夫人暂往无锡一避?&rdo;
陆庄主叹了口气道:&ldo;这两人害得我好苦!我半身不遂,就是拜受这两人之赐。二十年来,只因我行走不便,未能去寻他们算帐,今日他们自行赶上门来,不管怎样,定当决死一拚。再说,他们得罪了我师父,我自己的怨仇还在其次,师门大仇,决计不能罢休。我也没盼望能胜得他两人,只求拚个同归于尽,也算是报答师父待我的恩义。&rdo;
慕容复淡淡地道:&ldo;若来的只是庄主的仇家,那还好说,至多同归于尽罢了。庄主如今扣留金国赵王之子,就不怕给太湖各寨招致更大的灾祸么?&rdo;
陆庄主一呆,心道:&ldo;他怎么知道的?&rdo;转念一想:&ldo;啊,必然是他徒儿告诉他的。&rdo;
见慕容复仍然坐着不动,心忖:&ldo;我父子性命送在这里不打紧,然而不能连累无辜之人,今天就算是动武也得把他们送走。&rdo;将心一横,向着陆冠英喝道:&ldo;送客!&rdo;
陆冠英一呆。他对这位出手助过他的清俊公子怀有敬重好感,极不愿向客人动手,然而不敢违抗父命,应一声:&ldo;是!&rdo;一咬牙,喝道:&ldo;得罪了!&rdo;应声跨上半步,手腕疾翻,以&ldo;小擒拿手&rdo;径取慕容复左腕。
郭靖不防他父子二人突然翻脸,吃了一惊,喝道:&ldo;你做什么?&rdo;便欲冲上,被萧峰一手拦住。
慕容复宛如无事人一般,手端茶碗,仍旧稳坐椅上,俟得陆冠英一击到得跟前,身子不动,一手执杯,另一手拂出,轻轻一格一撩。陆冠英这一击登时被他轻描淡写地化开,顺势往旁一带一送。陆冠英只觉自己被一股极大、极浑厚的力道带得不由自主地一个趔趄,立足不稳,冲出两步站定。
呆了一呆,转身回望,慕容复气定神闲,举杯就唇,半点茶水也不曾溅出。
他只道是适才一招失手,镇慑心神,重整旗鼓,拱手道一声:&ldo;请!&rdo;然而仅这一招过换之间,陆庄主已然看得清楚,自家儿子绝非对手。心头一凛,急忙喝止:&ldo;冠英,住手!&rdo;
陆冠英少年心性,好胜心已被激起,恍若不闻,大喝一声,威风凛凛,&ldo;呼&rdo;的一拳击至,拳风虎虎,便真似一头猛虎剪扑一般。
慕容复喝道:&ldo;好!&rdo;将茶杯往桌上一搁,左掌一扬一翻,往空中虚虚一带。杯中茶水应手而起,随他这一带之势陡然直上,激起一条碧绿的水线,向陆冠英直击而去。
陆冠英大吃一惊。他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能化茶水为兵器,见了便知利害,无论如何也不敢正面硬碰,收势急跃闪避。眼看避无可避,忽闻父亲喝道:&ldo;公子手下留情!&rdo;右手于榻边一按,凭着手上之力,身子突然跃起,伸掌于半空中迎头下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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