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丧母,继而丧父,寄居他乡,离家之忧愁,无日无之。
一身之所属,尽托他人,世情之险恶,出人意表。
恨不为男儿,七尺之剑,诛尽长舌之恶妇;愧托生女身,清白之躯,受尽污秽之泥淖。
黄土漫漫,尽掩忠魂与枯骨。
吴语呢喃,轻笼花魂与鸟魂。
廖知拙想起了当初那个幼弱的小姑娘,即便身体瘦弱、娇怯,却也掩不天性中灵性、好奇与高傲,是那么生机勃勃,现在竟躺着了床上,像个纸人,一碰就坏了。
廖知拙看了窗外,见天已蒙蒙亮,就起身说:&ldo;你们姑娘已无大碍,你们轮换着休息会儿。早起后,姑娘若醒了,就给她喝点薄粥。我先行离开,稍候就正式来带你们离开。&rdo;说完就趁着天色尚暗出了贾府。
廖知拙反身转回古槐巷,王芝已在堂前等候,见了廖知拙忙上前问道:&ldo;大爷,我家姑娘现在如何?&rdo;廖知拙连日未好好歇息,如今又见黛玉如此,惊怒异常,阴沉了脸色,不想再多提此事,只说了句:&ldo;天大亮了就去接你家姑娘回来!&rdo;王芝已晓得情况怕是不妙。
一个时辰后,廖知拙一行人就已来到了贾府门前。贾府如今已然衰败,守门的以前七八个,如今也只三四人,仍是闲坐着说话。
廖知拙提了宝剑,径直走到大门前,那门子伸手指着吆喝:&ldo;什么人?可带了名帖,无名帖不许进!&rdo;王芝忙向他们说是府上的亲戚,来看望自家小姐的。可那门子早得了话儿,认得王芝,不认得廖知拙,竟想拦着不让进,说道:&ldo;沾亲带故的亲戚多了去了,谁知道你是哪门子的亲戚。&rdo;廖知拙当即就怒了,不愿与他们废话,径直入内,他们强拦,剑没出鞘就将那些个人给打趴下了,最后朝他们冷笑道:&ldo;可看清楚了,这把剑还是你们老太君所赠。&rdo;
入了大门,过了穿堂,廖知拙直接去往大堂正厅。早就有人忙不迭地去通知贾政等人,因此他们才进厅内,就见政老爷和贾琏一路快步入内。
&ldo;世侄如此来者不善,不知所谓何事?&rdo;不待廖知拙问话,贾政先沉声问道。他自认为对廖知拙这小辈尚高看几分,谁知他今日竟如此不顾体统,强闯私宅。
廖知拙冷笑一声道:&ldo;若非妹妹之事,我岂愿登贵府门槛。想当初妹妹来是贵府请来的,来也是做客,非是无家无亲投靠远亲。况妹妹当时年幼,不知道当初令堂与她父曾提及,待将来把她许给宝玉,如今老太太才去,贵府竟立刻给宝玉成了亲,如此至我妹妹于何地?这倒也罢了,口头之约怎奈人心不古,且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以我妹妹的才貌自无需多虑,只你们不该对她不管不问,随她或病或死,任由流言蜚语逼死人,如此,这亲戚也就到头了。&rdo;
眼见廖知拙手提宝剑,满脸的煞气,贾政他们心中惧怕,连连推说宝玉与宝钗情投意合,非是强扭。又说这事是后宅妇人一手办的,其中或有疏忽,并请了王夫人来。
王夫人听了下人禀告,先是一惊,手脚发软,后心中思虑廖知拙未必敢真伤了她,于是来到厅内硬声说道:&ldo;果真没了王法?竟有人敢擅闯门户,这那里是亲戚,竟是强盗不成?你若真有心,怎不把那丫头接走就是,我们好生养她长大,竟惹了一身骚,这还有没有天理!&rdo;说着王夫人就哭了起来,她自幼就是灵嘴利舌之人,只当初嫁到贾府,受了几多教训,长了心,成了闷嘴葫芦。如今多年媳妇熬成婆,她也翻身成了掌握了贾府的后宅大权,于是再没了以前的笨嘴拙舌,也没了以前的佛口慈心!
廖知拙不欲与这妇人多作纠缠,他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将黛玉带走,同时还要替她出一口恶气。于是他&ldo;噌&rdo;地一声拔剑出鞘,指向这妇人道:&ldo;少废话,是是非非有心人自是明白,我也不跟你做这口舌之争,我只告诉你三件事,你可听清了,若不按我说的照办,哼!&rdo;廖知拙冷哼一声,手腕挽了一朵剑花,一阵风过,王夫人眼前飘了一缕青丝。周围人惊呼出声,王夫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贾政等人忙拦着劝慰,廖知拙冷声道:&ldo;其一、我立刻将带妹妹离开,自此我们两家再无往来。其二、再让我听到一句关于妹妹的流言蜚语,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你们应知晓我的厉害,我自有法子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其三、当初妹妹来京时携带的历代林家主母的嫁妆,我要带走,不许少一分一毫。&rdo;
王夫人悠悠转醒,心中惧怕不已,正听到他这话,不得不听从。只前两条都能答应,而这第三条实在难办。贾政不知内里,见他要求并不多,更不愿与这煞神多处,于是催王夫人照办,王夫人无法只得将林黛玉携带来的财物抬出来,廖知拙当初帮忙整理的东西,虽记不全,但几样贵重的还是心中有数。
他冷笑道:&ldo;蒙我么,少了这么多?妹妹的赡养费用就不说了,这些东西你们也敢动?&rdo;王夫人无法,只得从自己私库里取了补上。
东西尚不足以前的一半,但贾家已然拿不出来,廖知拙不欲与他们多掰扯,直接去潇湘馆接了林黛玉出了贾府。
☆、反思
林黛玉昏昏沉沉醒来,见床帐变了模样,也不知身在天堂还是地狱,只心中也并不在意,朦胧中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竟睡了一个白天,直到二更时分,才又醒了过来。这次她一睁眼就看到紫鹃,紫鹃伏在她床头,轻声说道:&ldo;姑娘,你可醒了,你看看咱们现在在哪儿?&rdo;她见林黛玉动了下唇,忙又说道:&ldo;大爷回来了,已经把姑娘接出了贾府,还说过两天,带姑娘回姑苏老家,姑娘也该高兴高兴。我的卖身契大爷也从二夫人手里转了出来,我以后就长久伏侍姑娘了。&rdo;
林黛玉听了这话,仍未说话,只一串泪珠从紧闭的眼角流下。紫鹃见了也心酸不已,恰巧廖知拙走了进来,紫鹃忙擦干了眼泪,悄声走了出去。
林黛玉见廖知拙进来,无声地喊了声&ldo;哥哥&rdo;,她有许多话想跟哥哥说,想说自己错了,当初太想当然。
廖知拙见状,弯腰伸手将黛玉沾湿的鬓发理了理,慢声说道:
&ldo;妹妹劫后余生,先不要想过多,等养好了身体咱们再谈此事,如何?&rdo;他见林黛玉默默点头,就让丫鬟们将薄粥与汤药端来,喂她吃。他见黛玉湿润的两眼总跟着自己,好像怕自己走掉了,就像才出生的幼猫,娇娇怯怯的,却也惹人心疼。不禁失笑出声,知道当初那个镇定自若的小姑娘真的吃了大亏,才一时这样,若以后醒悟过来,怕是要羞得躲起来。
等林黛玉服完药,身体虽然仍酸软无力,精神头却好了不少。她满腹的心事,不能与别人讲,却能跟哥哥说说。他见过自己的狼狈,知晓自己的心思,待自己如兄如父,是真正的依靠。所以她轻声说道:&ldo;若非哥哥及时赶到,恐怕我死了都不甘心。&rdo;
廖知拙知道她只是想倾诉一番,并不需要别人的劝慰,于是只认真听着,也未说话。
&ldo;哥哥也知道,我和宝玉几乎算是自小一起长大,后来在长辈默许下,自然与别个不同。父亲虽然去世,但他将我妥善安置,诸多的考虑。我自无许多顾虑,有外祖母的依靠,其他人的看法,我未曾放在心上。这两三年,只顾在园子里玩乐,却未曾想到外祖母竟骤然而逝,竟仿佛天塌了一般。我当时就知道,一切都完了。可我也未曾想到后续的事竟处处出乎我意料,羞辱、难堪铺天盖地,若不是哥哥,我必一头碰死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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