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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它啧啧叹道：&ldo;在位多年，有多个继承人且日渐年长，上位之人，难免会有这等烦恼。当今这一招，得保自身大权独揽，且看诸皇子你争我夺，自相攻讦，稳稳地坐山观虎斗……哼哼，的确是一招狠棋。&rdo;

石咏奇了，连忙小声问：&ldo;陛下，难道您觉得这九子夺嫡，乃是康熙……嗯，当今皇帝刻意为之?&rdo;

&ldo;因何不是?&rdo;宝镜口气傲慢，下了断语，&ldo;太子年纪渐长，羽翼渐丰，现在又值盛壮，自然对帝位是个威胁。不如干脆树个靶子，至少上位者能轻轻松松地，舒服过上几年，尤其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之时，更是如此。当年朕便是这样，朕明知武氏子侄难堪大任，依旧没有绝了嗣位武氏的口，哼……若是早早去了这个靶子，李唐子弟岂不早早地就将刀头箭尖一起转向朕这里?&rdo;

石咏听了镜子的话，想了半天，心里渐渐发凉‐‐

原来上位者竟然是这样看的：如果各种势力势均力敌，谁也吃不掉谁，那皇帝的位置自然安稳。皇子与大臣们结党营私，你来我往，那也没事儿，只要势力相对平衡，对皇帝没威胁，那么皇帝就会继续坐视他们这样斗下去。

&ldo;那……那一家人呢?手足亲情呢?&rdo;石咏话一出口，也觉得自己问得天真。

天家无父子兄弟，昨天还言笑晏晏，今天就能刀兵相见。

果然，宝镜&ldo;哼&rdo;的一声就笑了出来，&ldo;你还真是个孩子。你想想，历代帝王，以子迫父，或是兄弟相残的，不知有多少。就连本朝太宗皇帝，不是照样靠&lso;玄武门之变&rso;得的大位……&rdo;

宝镜在千年之后依旧改不了口，始终&ldo;本朝&rdo;、&ldo;本朝&rdo;的。

石咏却不知怎么的，脑子突然犯抽，开口便吟诵道：&ldo;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尚自可，摘绝抱蔓归。&rdo;

这诗据传是武则天之子章怀太子李贤所作的《黄台瓜辞》，借瓜与瓜蔓讽喻武则天与诸子之间那点可怜的母子亲情，石咏念出声之后，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宝镜镜面一震，接着原本光滑明亮的镜面突然一黯。

只听宝镜声冷似冰，哼了一声之后，便再也不开口了。无论石咏怎么软语相求，宝镜始终一言不发，只默默横放在石家西厢的小桌上，宛若一面再寻常不过的铜镜。

石咏一时懊恼得简直想抽自己一记，心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嘴贱的。

就算是面镜子，那也是武则天的镜子，谋略的水准抵他十个石咏。石咏原本还想好好想镜子请教一番的，结果被他嘴贱给气&ldo;跑&rdo;了。

‐‐真是一面傲娇的宝镜啊!

石咏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宝镜教他去寻个靠山，他心中自然也很清楚。现在已经是康熙五十一年了，这夺嫡之争正是最紧张的时候，哪一位数字的靠山最稳妥，他石咏心里能没点数吗?

可是话说回来，石咏一来觉得自己只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与贾府中人的地位尚且天差地远，更不用说什么皇子阿哥，神仙打架，他一个小鬼也够不着啊;二来么，在这等级森严的古代，一旦选择了依附权势，便再也少不了卑躬屈膝，清代尤其如此。石咏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拜倒磕头，口称&ldo;奴才&rdo;。

所以，宝镜指责他&ldo;三大错&rdo;，他现今还是将第一错赶紧弥补，将家有宝扇的事情捂捂好，千万别让贾赦贾琏知道了去。

想到这里，石咏望着搁在桌上的宝镜，心里暗暗叹息：真是可惜，好不容易修了一具能够&ldo;通灵&rdo;的文物，竟然被他给&ldo;作&rdo;得不理他了。要知道，他与这宝镜能相聚的时日并不多，毕竟还是要交给一僧一道去&ldo;结尾款&rdo;的啊!

到了约定的这一天，石咏依旧坐在琉璃厂西街道旁，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只&ldo;金缮&rdo;修补起来的成窑碗，和一面浇铸修补而成的铜镜。

天气渐暖，再加上怀里揣着石大娘事先烙的饼子，石咏总算不用喝西北风了。

可是他却始终没有等来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五两银子的&ldo;尾款&rdo;也一样不见踪影。

&ldo;别等啦!&rdo;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咏忽然听见宝镜发出声音。

&ldo;啥?&rdo;

石咏一下子没省过来。

&ldo;叫你别等啦!&rdo;

宝镜的声音虽然苍老，可是还是能听出一点点娇嗔。

&ldo;您，您是说……他们，他们不会来了吗?&rdo;

石咏赶紧凑到宝镜跟前，结结巴巴地小声说。

&ldo;不会来了!&rdo;宝镜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回答，&ldo;你去除了镜子上的封印，他们能感应得到朕的气魄，哪里还有脸来?&rdo;

石咏以前听宝镜提过一回，说镜身上的&ldo;风月宝鉴&rdo;四个字其实是封印，但没听宝镜说过，今儿见宝镜主动开了口，赶紧先开口先向宝镜道了歉，只说他自己年幼无知，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唉，先这么说吧，安抚宝镜为要。

宝镜却幽幽叹了口气，道：&ldo;贤儿那首诗，字字泣血，你道朕不伤心、不后悔么?只是身在那个位置上，好些事，根本由不得自己。如今回首前尘，不过得失二字，有得便必有失……也罢，往事不必再提，先告诉你那封印的事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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