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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ldo;上海？&rdo;

&ldo;嗯。&rdo;

&ldo;可听着严兄并没有上海口音，听着还有些北京腔。&rdo;

听到这句，严天佐忽然乐得灿烂：&ldo;真的真的？听着真有北京腔？&rdo;

曹恩凡点点头：&ldo;所以，即便知道你是外地来的，也并没想到是南边儿。&rdo;

严天佐直起腰杆子，难掩得意之色：&ldo;这可是我天天泡戏园子，跟戏台上的角儿们学来的。&rdo;

这便解释了他说话拿腔拿调的原因，曹恩凡随口应了句：&ldo;难怪。&rdo;

&ldo;难怪什么？&rdo;

&ldo;没什么。&rdo;

严天佐不虞有他，接着说：&ldo;我本来就不是上海人，这些年也不想学上海话。自打几年前，在杜先生堂会……&rdo;及时停下了话头，严天佐发觉自己得意过了头，再说要把身份露出来了，便立刻止住了嘴。

&ldo;怎么了？&rdo;曹恩凡听到他话说一半突然哑了，以为他碰到了什么。

&ldo;没事。&rdo;严天佐赶紧把话头转开，&ldo;是不是快到了？&rdo;

&ldo;嗯，进了胡同儿，第五个院儿。&rdo;

严天佐见曹恩凡并未注意他岔开话题的生硬举动，小心地舒了口气。他虽不清楚杜先生在北平的名声，却也不敢随便提他，毕竟那是叱咤江湖的上海闻人。不过要说起来，他会爱上京戏还确实是蒙幸于杜先生。五年前，杜氏祠堂落成，他得了便宜，蹭了三天的大戏看，名角集萃，好戏纷呈，此盛况绝对空前绝后。自那以后，他便沉迷于那步即可行遍的天下里、真人作假的戏台中了。如今回想起那几日的排场，说是举国欢庆都不为过。党国上下，送匾的送匾，致辞的致辞，列席的列席。所谓&ldo;荣宗耀祖&rdo;、&ldo;光耀门楣&rdo;，做到极致不过就是杜先生这样了，以至于没人还敢记得他的出身。只是杜先生不会知道在堂会的角落里，还有他这么一只小爬虫。而严天佐自己也并不在意能不能入杜先生法眼，至少是不如他哥哥在意。

到了曹恩凡家门口，他去开锁，严天佐在旁边等着，听到一声招呼，喊道&ldo;鄂托家六爷&rdo;，那声音明显中气不足，却透着诚心诚意的亲热劲儿。二人齐齐回头，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披散着白发，身体佝偻，提着空鸟儿笼子的老人。

曹恩凡狭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忽地把红缨枪往严天佐怀里一推，快步迎了上去，唤了声：&ldo;康爷爷！&rdo;

老人原地没动，弯腰给曹恩凡打了个千儿。曹恩凡赶忙将他扶起来：&ldo;康爷爷，您看清了，我是恩凡，不是我爷爷。您跟我行礼，不是折我寿嘛。&rdo;

康爷爷抬头，仔细瞧了瞧眼前的年轻人，一拍脑门儿：&ldo;哎呦，是咱家小六爷啊！我是老眼昏花了。我还说呢，鄂托家老六怎么也不见老呢？&rdo;

曹恩凡搀着康爷爷往前走，笑笑说：&ldo;我爷爷四十多就没了，您可不是见不着他老。他要是有您这么硬朗的身板儿，那才是我们家的福气呢。&rdo;

康爷爷拍拍曹恩凡的手说：&ldo;当年别说你们家，就是兵马司这一片儿上，就数你爷爷最精神！现在看看，你跟你爷爷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你爹都不行！&rdo;

&ldo;我爹那是太胖了。&rdo;

说话间走到了曹恩凡家门口儿，他看严天佐被晾在门口儿抱着他的枪，道了句：&ldo;不好意思，久等了。&rdo;

&ldo;哟，这儿还一位小爷哪！&rdo;

&ldo;这位，&rdo;曹恩凡犹豫着，向严天佐瞟了一下，&ldo;这位，是我朋友。&rdo;

&ldo;恩凡的朋友啊。&rdo;康爷爷说话间就要给严天佐作揖。

严天佐也没见过这么大岁数的长辈跟自己行礼，手忙脚乱地把曹恩凡的枪立好，想学着康爷爷和曹恩凡的样子也打个千儿，诚惶诚恐中搞不清是伸哪只手迈哪条腿，四肢怎么摆都不是。曹恩凡看他一眼，赶快先去拦住了康爷爷，说道：&ldo;您别跟我们小辈儿的客气了，快跟我进屋坐会儿吧。&rdo;说完，朝严天佐使了个眼色，自己去拿了枪。严天佐过来，俩人一左一右扶了康爷爷进门。

&ldo;这位小爷长得也好，这身材样貌，要是再会点儿功夫，早年间一准儿能进御林军。&rdo;

&ldo;爷爷，您真好眼力，我还真会功夫呢！&rdo;严天佐可是得意，完全没留意曹恩凡睥睨的眼神。

&ldo;就是啊，你这身洋人打扮，我看不惯！&rdo;老人家摇着头，满脸的不屑，&ldo;光绪帝当初要是不搞这些个洋玩意儿，大清也不至于没了。&rdo;

曹恩凡和严天佐对视一眼，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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