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隔了些日子,张之道抱来个硕大的收音机,说这礼物送我;照例是带着那种柔软的韧性,不容人推辞。事后听说为了装成这台高级的收音机,他用去了一年半来所有的积蓄。
我总在思索如何让他收回那昂贵的礼物,他的慷慨是小开式的,让我觉得有味;但他单纯得如一本新书的扉页,油墨飘香,而我,我的那本书已翻出了多少页;这样的交往似乎荒唐可笑。
我为此彻夜难眠,感到自己又辜负了一个男孩。我甚至在内心隐隐责怪起母亲,是她牵着我手,引入此种尴尬的境地。
这个家不可避免地变成个暂住处。我的小床早已拆除,母亲说,不用搭铺了,反正住不长。母亲那种淡如水的口吻让我吃惊,尽管她没说错,假期有限;但感情难以用错或对来划分,感觉更是如此。我跟母亲合睡一床,各占一头,心里总是凄凉。
母亲日日早起,制成了成肉、鱼松什么的,一袋一袋封存着。&ldo;还要些什么?&rdo;她问。
&ldo;无所谓。&rdo;我懒懒地说。
&ldo;不是都说那儿荤菜少吗?&rdo;
&ldo;嗯!&rdo;我说,&ldo;还可以。&rdo;
她没作声,手头索索地动作着。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叹了口气:&ldo;我不知你究竟想些什么!&rdo;
我受伤般地感到心里绞痛。母亲变生疏了,她仿佛已习惯于远远思念女儿了;我的出现,犹如家中添了个垂头丧气的闲散人员,让她难以真正接纳。
然而,真的同母亲动刀动枪地顶嘴,是发生在那之后的一个夜晚。母亲问起我在连队的情况,她的提问使我觉得她完全像个陌路人,那种深刻的距离感让我灰心绝望。
&ldo;你怎么没打入党报告呢?&rdo;她问。
&ldo;我不够格。&rdo;
&ldo;我同事的女儿去了半年就入党了;她们领导答应首批抽调她到工矿。她工作积极,待人从不疙疙瘩瘩的。&rdo;她慢慢悠悠地说,&ldo;她在那里争气,父母也有个盼头。&rdo;
&ldo;可是,我在那里也没有做过不争气的事。&rdo;我想到那次破灭的上调机会。陡地感到前途渺茫无望,永远兑现不了母亲的期望。
&ldo;你脾气变古怪了。&rdo;她不满地说着,翻转身子,想结束这场谈话。
我一骨碌坐起,狠狠地说了一通绝情话,我说在外面苦了一年半,回来还受冤气;我说知道家里人嫌弃我,巴不得我早走。我说起这些蠢话居然得心应手,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我越说越激烈,忽然没法收场了;我又怕起来,怕这么无休无止下去,怕自己从此擦不净那个蛮不讲理的形象。
我恸哭起来,为过去也为未来无穷无尽的压力;为母亲彻底失去她的爱女也为自己失去了母爱,一无所有。后来母亲也绝望地啜泣起来。在这片哭声中,母女从遥远得够不着的地方渐渐接近,但是仍站高一尺之遥,相互辨认着,戒备着,不得松弛。
翌日清早,我醒得绝早。母亲已忙碌完毕,正在门口同邻居搭话:
&ldo;那里苦,吃杂粮。&rdo;母亲说,&ldo;想让她多带点去。&rdo;
&ldo;就是呀,哪家有知青,哪家大人就倒霉。&rdo;
母亲淡漠地说:&ldo;那有什么办法!&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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