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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庚辰本在妙玉之名出现后,有朱笔眉批:&ldo;妙玉世外人也,故笔笔带写,妙极妥极!畸笏。

&rdo;

&ldo;世外人&rdo;三个字,为妙玉一言定评。

这世外人的第一次现身在第四十一回《拢翠庵茶品梅花雪》,是唯一一次以妙玉入回目,可见此回乃是&ldo;妙玉正传&rdo;。

在这回中,贾母带刘姥姥游大观园,也来了拢翠庵。

妙玉应酬一番后,便拉了宝钗和黛玉去喝体己茶,宝玉随后赶来,遂有了一番品茶妙谈。

后人解读妙玉时,往往拿她用自己的杯子给宝玉喝茶这件事津津乐道,认为是暗恋的确证。

然而我以为那恰恰证明了妙玉对宝玉的感情是坦荡纯粹,毫无暧昧的。

妙玉和黛玉都是冰雪聪明的人,她不会看不出黛玉与宝玉之间的情愫,既便她真是暗恋着宝玉,也决不会当了宝钗、黛玉的面泄露春心,借着茶杯跟宝玉&ldo;间接接吻&rdo;;同样的,黛玉不仅敏感,而且好妒,曾为了宝钗、湘云不止一次地同宝玉闹别扭,如果妙玉别有私心,她又岂会无知无闻?以她的性子,早就出言讽刺了,难道还会反过来被妙玉排揎了一句&ldo;大俗人&rdo;都要哑忍吗?

这里,不过是为了进一步印证两个人原是一个人,以至于熟不拘礼。

这个&ldo;俗&rdo;乃指的是对应&ldo;世外人&rdo;而言‐‐妙玉乃是&ldo;世外之黛玉&rdo;,黛玉则是那个&ldo;俗世的妙玉&rdo;罢了。

妙玉第三回出场仍是暗出,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虽未见妙玉真人露面,然而&ldo;红梅&rdo;二字足以替代,况且又有群钗吟诗咏梅,且命宝玉&ldo;访妙玉乞红梅&rdo;之描写,足见隆重。

在书中,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神象征,而最常用的象征手段就是花,比如黛玉是桃花,探春是杏花,晴雯是海棠‐‐而妙玉,显然是梅花。

俗语说,&ldo;花开两朵,各表一枝&rdo;。

细心的人会发现,《红楼梦》里的花,常常不止象征一个人;而同一个人,也常常拥有不止一种花象征。

但是共用一花的两个人,却往往拥有完全相反的两种性格,分属于金玉两派。

比如黛玉作《桃花行》,建&ldo;桃花社&rdo;,理应是桃花的代言人。

但在占花名时,偏偏是性格与她截然不同的袭人抽到了桃花签,批曰&ldo;桃红又见一年春&rdo;,寓改嫁之意。

再如宝玉说海棠枯了半边,兆晴雯之死,可见海棠便是晴雯的化身,而晴雯是黛玉的替身;但占花名拈到海棠花的,却是金派的湘云。

再如&ldo;日边红杏倚云栽&rdo;这句诗在书中出现过两次,一是《金鸳鸯三宣牙牌令》时,湘云行令念出来的;二是占花名时,探春拈到的。

可见这两人同时拥有&ldo;杏花&rdo;这个象征,而两人也是一金一玉。

那么梅花的出现,代表了哪两个人呢?

很显然,一是妙玉,二是宝琴。

由此也可以断定,宝琴是金派。

如果说妙玉就是黛玉的又一替身的话,那么宝琴在这里就代表了宝钗。

由此,便让我想到一个几乎是悚然而惊的疑问:宝玉向妙玉乞红梅给宝琴,暗示着什么呢?尤其是,紧接着这&ldo;琉璃世界白雪红梅&rdo;一幕,就是老太太向薛姨妈透露求亲之意,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妙玉的第四次出场在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妙玉给宝玉送帖子,&ldo;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rdo;。

在&ldo;世外人&rdo;的脂评之外,妙玉又为自己定了个&ldo;槛外人&rdo;的自评。

宝玉拿到后,因不知回什么字样好,想去问黛玉,却半路遇见邢岫烟,被打断了。

这次妙玉和黛玉两个都是暗出。

宝玉是深知黛玉的敏感的,却在接到妙玉拜帖的第一时间,只想到要拿去与黛玉商量如何回复,岂非也是知道妙玉的心无邪、黛玉的不设防么?

这正如同宝玉往拢翠庵求梅时,李纨命人好好跟着。

黛玉忙拦说:&ldo;不必,有了人反不得了。

&rdo;一则很了解妙玉,二则也是一种体贴,三则更是大度:黛玉最喜欢为宝玉吃醋的,此时却偏偏给宝玉和妙玉两个人创造独处的机会,不许别人打扰,可见对妙玉的相知与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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