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黛儿的话只是随口说出并无所指,可是听在耳中还是说不出地刺心,我忽然便恼了:&ldo;天下男人都瞎了眼睛,会喜欢你这水性杨花的女子。&rdo;
黛儿瞪起一双媚眼:&ldo;艳儿,你吃醋?你不是喜欢那何呆子吧?明说好了,明说我让给你。&rdo;
我那三分恼本来还只是玩笑,到这会儿却变成真的,不禁猛地站起身来‐‐起立过急,把桌上的茶杯也带得翻倒下来,茶叶茶水淋淋漓漓洒了一桌子‐‐指着黛儿,声音颤颤地,厉声说:&ldo;你别太张狂了,以为天下就你一个会交男朋友,别人都是乞丐,专等着捡你不要的!&rdo;
黛儿后悔不迭:&ldo;这是怎么了?开开玩笑罢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rdo;
我已经推开门扬长而去。
走在花园中,凉风一吹,整个人清醒过来,也不禁有些后悔。扪心自问,何培意不过是个引子,其实我是一直有些嫉妒黛儿的。她的漂亮,聪明,活泼,富有,甚至她烟视媚行的滥交,在我内心深处,未尝不渴望自己是她,可以如她一样拿得起放得下,一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颠倒众生。
但是另一面,黛儿的话却还是刺痛了我。她的不在乎不计较,恰恰让我觉得她在心底里是认为自己高过我的。
弃儿固有的自卑与自傲发作起来,我僵着脸一整个星期都不肯与黛儿说话。
到了周末,是黛儿先撑不住了。以往,每个星期天早晨我们的固定节目就是逛琉璃厂,但是今天,我存心同黛儿呕气,眼看着她照旧早早起来,磨磨蹭蹭地打扮着,只躺在床上装看不见。
眼看快九点了,黛儿走来走去地在我床前转了七八个来回,期期艾艾地看着墙说:&ldo;再不起来,就太晚了。&rdo;
我把被子蒙着头,咬着被角儿偷笑,硬是不肯答腔。
只听黛儿又说:&ldo;真有便宜货,也都被别人捡去了。像上次那只&lso;丁香枝上,豆蔻梢头&rso;的碟子,也不知还能不能再碰上,凑成一对媚眼儿。&rdo;
我忍不住顶了一句:&ldo;碰上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拿来当玩物儿?&rdo;
黛儿就势坐到我床边,推搡着说:&ldo;好呀,原来你还在替姓何的打抱不平。既然这样,我答应你,明天就跟他说分手行不行?&rdo;
我猛地掀了被子,&ldo;哈&rdo;一声笑出来:&ldo;呸!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走吧,免得你另一只媚眼儿被人家抢跑了。&rdo;
不过是约女伴逛街,黛儿也要打扮得奇装异服,招摇十分‐‐一件纯白绣花低胸吊带紧身毛线裙,外披玫瑰红大流苏的羊绒披肩,配同色手袋及高跟皮鞋,硬是不觉暴露,只觉性感。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她又极喜欢说话,笑声如银铃轻撞,即使同人讨价还价也如撒娇,弄得小贩面红耳赤。我有时怀疑,黛儿那么刻苦地向我学习鉴赏常识,为的正是要向人炫耀,以便吵架寻乐子。
关于古董鉴赏我虽然也不过知道些皮毛,可是对付琉璃厂小贩已经足够,而戏弄那些弄虚做假的小贩,惹事生非,正是黛儿的强项。不过真把事情闹大了,黛儿也自有平息的本领,自然还是那一笑二嗔三媚眼的绝招儿,无论何时使出来,都笑到功成,无往不利。
前不久我刚同黛儿讨论过有关紫砂壶的收藏常识,这会儿她便专门寻着紫砂店找老板抖机灵。她不像通常买主那样看准什么先挑挑选选,然后再问价,却是摆出阔佬模样大大咧咧冲老板一摆手:&ldo;你这儿有什么上好的紫砂旧壶,帮忙推荐两样。&rdo;
看得我心中暗笑,而店里老板伙计也都望着她乐,眼中表情一望可知:这不定是哪位大款的小秘得了小费来这儿充内行呢。而这,也正是黛儿一心制造的戏剧效果,就是要让人先轻视了她,然后再异兵突起让人大吃一惊,而她的乐趣也就在其中了。
果然老板不经意地随手掂了一把民国初年梅花小壶笑嘻嘻推荐:&ldo;姑娘年轻漂亮,用这种精致小巧的梅花壶最合适不过了。&rdo;
黛儿不屑地一笑:&ldo;这种民国时候的梅花壶,太滥,年代也太近,不要!&rdo;
&ldo;原来姑娘还是个行家!&rdo;老板赞着,又重新捧出一只加彩花卉壶来,&ldo;这个可是明朝的物件了,一般人我还真不给看。姑娘看看这彩绘,和姑娘衣服上的绣花有得一比呢。&rdo;
黛儿果然喜欢,但是一翻转壶底就乐了:&ldo;老板,您看这壶底的四个字可是&lso;宜兴紫砂&rso;?&rdo;
&ldo;正是。&rdo;老板满脸是笑,&ldo;原来姑娘认识篆字,那就更好了。这正是紫砂壶中最好的宜兴紫砂。&rdo;
黛儿笑容里满是猫儿已经抓住耗子尾巴的幸灾乐祸:&ldo;那么老板可知道宜兴原来叫什么吗?&rdo;
老板一愣,&ldo;原来叫什么?宜兴不就叫宜兴了?&rdo;
黛儿现学现卖,架势可端得十足,清清嗓子一板一眼地说:&ldo;宜兴,原名荆溪,自清末改名宜兴。老板这把壶是宜兴紫砂不错,可是,却不是明朝的,而是今人仿制的。老板,我说得不错吧?&rdo;
老板脸上一呆,态度郑重许多,也不驳回,反而恭恭敬敬拱了拱手:&ldo;姑娘细说说,今天到底想看什么样的货色。要说我的壶,种类多是多,可都在库里,不能一下子拿那么多,姑娘说准样子,我让人取去。&rdo;
黛儿笑得更媚:&ldo;老板眼光又好心思又周到,一进门就跟我推荐什么梅花壶啊加彩壶啊,肯定是看出我是什么性格的人了。这会儿才想起问我要什么,不是装假吗?其实刚才你推荐的这两样都不错,只不过,我要的是年代久釉色齐的好货色,是真旧,越旧越好,价钱不是问题,就只别蒙我冤大头就成。&rdo;
&ldo;痛快。既然姑娘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生意反倒好做。&rdo;老板一挥手,&ldo;把前儿新进的明代加彩提梁壶给这位姑娘请出来。&rdo;
黛儿听见,反倒愣了。我知道她只是吹牛皮过瘾,嘴上吹得大气,口袋里却是不争气,什么&ldo;价钱不是问题&rdo;,根本是&ldo;扎势&rdo;唬人,真有好货,她还真买不起。
然而伙计已经把货取了来,老板份外郑重,特意开了顶灯让黛儿细看,又小心翼翼地去掉壶嘴倒置台上,指点着:&ldo;姑娘请看,古时候真正的好壶讲究倒悬一条线,就是这壶口、壶柄、壶嘴平齐一条直线。您再看这款识,姑娘刚才连宜兴原名荆溪这种学问都清楚,不会不知道明朝人做壶落款喜欢连年代加制壶人名字都落上,您看这印识虽然模糊了,可是这&lso;明万历&rso;仨字儿可还看得清,这是一把真真正正的明朝小壶啊!&rdo;
黛儿爱不释手,但仍然忘不了褒贬:&ldo;釉彩这样粗糙,说是明朝壶,怎么信得过呀?&rdo;
老板不高兴了:&ldo;这釉彩还粗糙?您看看这光泽,看看这纹理,细腻莹润,别说姑娘这样的行家,就是外行也看明白了,这种彩,一望而知不是哥窑就是钧窑的釉活儿。&rdo;
黛儿辞屈,嘴里却不肯示弱:&ldo;怎么就知道是哥窑的钧窑的?就算真是哥窑,现在仿的也多的是。这款识也说明不了什么,现代人一样可以刻个年号,说陈曼生也行,说时大彬也行,说徐友泉也行,说陈鸿寿也行,那还不是凭人一把刀随便刻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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