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向他身后的一个人示意让他走近，丹尼尔抬头看过去，却是他父亲李嘉禾。

丹尼尔有些颤抖，但是被常总按住了手腕，强硬地把他交给了李嘉禾手中，丹尼尔匆忙抬头看向他，却只看到常总跟他爸说了几句什么，他说的很快，只读唇语根本&ldo;听&rdo;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然后常总就出去了，只留下他们父子在病房里。

李嘉禾戴着助听器，坐在丹尼尔身旁。

他伸手摸了他一下，用特别缓慢的语速，喊他的名字：&ldo;李昉。

&rdo;

这个名字已经有很多年没人喊他了，丹尼尔愣了下，抬头看向他，慢慢通过他的唇语去&ldo;听&rdo;他对自己说的话。

李嘉禾看着他，道：&ldo;爸爸来晚了，对不起，爸爸不知道……&rdo;他说的很慢，一字一顿地慢慢讲着，对面的男孩却开始红了眼眶。

&ldo;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你比爸爸要勇敢的多，也年轻的多。

&rdo;

&ldo;爸爸糊涂了这么多年，但是治疗之后，也还是能听到一点声音了，你不要怕，你年轻，结果肯定比我更好……&rdo;

即便是最好的治疗结果，无非也就是像他父亲这样戴着助听器，一边靠辨别唇语一边努力去听一点微弱的声音，这样去过一辈子。

要是想坐回琴凳上，或者回到舞台上，那都是不可能的了。

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些，但是却没有之前那样的彷徨不安了。

眼前这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男人，坐在他病床边上努力去安抚他的样子，特别的认真。

让丹尼尔想起他小时候见过的父亲，那个时候，每次父亲上台演出的时候，也是这样全神贯注，他抚摸小提琴的手，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一样。

而这双手现在就落在他的头上。

李嘉禾努力道：&ldo;爸爸会陪着你，你不要怕，就算是听不到，或者只能听到一点……也可以做很多其他的事，可以谱曲，可以弹你心里的那架钢琴，就像是贝多芬……&rdo;

丹尼尔看着他，忽然咧嘴笑了一下：&ldo;又是贝多芬啊。

&rdo;

李嘉禾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看到大儿子有所反应，还是十分惊喜的。

他小心看着眼前的男孩，对他道：&ldo;是啊，你和李蹊小时候，不是很喜欢弹贝多芬的曲子吗？他也是听不到了，但是还是能谱曲，那么多好作品呢！

&rdo;

丹尼尔慢慢试着去开口：&ldo;可我做不到他那样。

&rdo;

李嘉禾认真听着。

丹尼尔道：&ldo;那样伟大的人，我做不到。

我会难过，会觉得不公平，有的时候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为什么这样的事会落到我身上？&rdo;

李嘉禾红了眼眶，嗫嚅道：&ldo;对，对不起……&rdo;

丹尼尔摇了摇头，道：&ldo;不是爸爸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rdo;

李嘉禾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肩膀都在颤抖，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声&ldo;爸爸&rdo;，想起自己年轻时候做的那些混账事，心里越发羞愧，嘴唇颤着想要喊他的名字，却是先滚下一行泪。

丹尼尔摸了摸他的脸，认真做着口型道：&ldo;……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我也不敢保证能做什么，但是至少比现在好。

&rdo;

也比您当年要好。

因为我有必须勇敢下去的理由。

丹尼尔冲他笑了下，李嘉禾给了他一个拥抱，使劲拍了拍他肩膀，声音的微弱震动传来，即便听不到、看不见，丹尼尔也知道，那是爸爸在喊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