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工作几年留下的职业病，郁泽楚上车就想闭眼，倒也不是想睡，哪怕是未遇见傅励的从前他也不曾拥有说睡就能睡的少年派天赋异禀之能力。

傅励看随手把车里的暖气调高了些，郁泽楚阖着眼睛问了一句，“你也去吧？”

说的是l&m的晚会。

“嗯。”

傅励应声看向副驾上的郁泽楚，松了握方向盘的一只手，大拇指揉在郁泽楚因为仰靠座椅而参差中分额发露出的眉心。

黑色的suv车窗玻璃一面冰霜片结，另一面被暖气漾荡。

傅励住的地方三年前郁泽楚来过，一段时间里这个地方郁泽楚常来，车门一开的瞬间，时光再现，原以为的尘封或忘却只是岁月在心口打了个轻结，过往翻涌猛烈犹利喙啄破痂结，郁泽楚踏下车的一只脚停滞了几秒，起身下车冲站在面前傅励笑，“你不会没带钥匙吧？”

傅励一只手掌托在车门上端，另一只手臂垂在身侧，郁泽楚从车门里踏出一只白色鞋面，探身站起的时候头顶漩涡处一绺发丝蹭到傅励手背。

如果通过精妙的仪器测量血液流速、脉搏来诠释特定语境里与人体相关的特征词汇，此刻傅励的身姿挺拔事实上是被定义为僵直的。

郁泽楚立身望过来的眼眸映着清晰的满目莹雪还有自己，笑容里有着不言而喻的纯粹，甚至说了一句活跃气氛的俏皮话，天知道，那是个天生学不会刻意的人，傅励也知道。

“那你要不要说三遍芝麻开门？”

傅励言语里的活泼立马衔接上气氛，松了手和郁泽楚并排走，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车门上方没有五指抓痕，所幸所幸。

心照不宣也好，这样凛冽的天气里有些事一定绝口不提，比如一场大雨的湿冷。

车就停在小区楼下，傅励住在四楼，两人坐电梯上去，不知是工作日还是雪天天冷的原因，总之一路也没碰上什么人，傅励提着心稍放下了点，免了给郁泽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走出电梯左边第二间，傅励在房门前输入密码，郁泽楚低眉敛眼看地上开了朵花，手指在口袋里缠缠绕绕一截线头。

“进去吧。”

傅励拉下郁泽楚头上挡得快要见不着脸的帽子，郁泽楚收回目光，抬头的时候，不经意的左手曲拳，骨节蹭过鼻尖。

嗯，急中生智这种词到底有没有存在的现实意义？这个门锁密码位数还是他设置的，只是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当初输入的那几个数字。

玄关处傅励弯腰在鞋柜边从第二层拿了双棉拖递给站着的郁泽楚叮嘱道，“先别脱外套，屋里冷。”

傅励去开暖气，郁泽楚抬起脚走了两步，浅灰色拖鞋上的吊牌晃荡，尺寸恰合脚。

房间的摆设和郁泽楚记忆里的陈列慢慢重叠，客厅地面干净，圆桌上除了水杯多了个浅盆，里面青葱色一束叶长，好像是水仙，郁泽楚不太确定，就是蒜也说不定，毕竟傅励常年不着家，养花又是个需要照看的细致活。

傅励处女座的毛病，换身衣服也要洗澡，也是不知道这公子哥怎么就要做导演，郁泽楚暗自腹诽，在客厅里踱步停看。

事实上有过当年一起拍戏的经历，郁泽楚何曾少见傅励工作时蘸墨吃馍的样貌，拍戏在外山区角落荒原孤岛一待仨两月，什么讲究也都入乡随俗了。

若是孟冬知道此刻郁泽楚心里这些个想法不知道会不会笑叹一声，知人者不自知。

这个人笑傅励公子哥却是不知道自己某种程度与傅励多么相似，时而让人望生出阶级性差距如斯的不自觉疏离。

虽然一向不会麻烦人，可孟冬跟郁泽楚几年又怎会不知道这人于生活精细处的挑剔，宁愿在酒店一杯水就着清静无人也不去大排档，这样的人选择了生活在光影叠幻和人声嘈杂下。

冥顽化灵，无非盛意。